几回之后,孙彩云觉得这事不对劲,把账一算,哟,两万多了。她终于在两个人干完那事后,撒娇般地问他,你什么时候给我还钱呢?他笑笑,最近手头有点紧,我的一个工程还没搞到手里,放心吧,年前给你还。那两万不但没还,他还又出现了几次紧急情况,有一回甚至说,要立即给一个当官的送去一万五,可他的财务出门办事回不来。你先给我垫上吧。她有点生气地说,我的财务也出去了。他在电话里温柔地说,哎哟哟,怪不得人家说,最毒妇人心,咱俩好成那样的时候你忘了,眼见我夹住手,这工程要是包不到手,哥哥我损失就大了去了。她又气又恼地拿了一万五给他送去。
现在,她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人。
陈九金,现年五十岁,外县农民,十五年前来到古城,以承包建筑工程起家,现老婆孩子已接来,通过买户口变为城里人,住有高档住宅,出有豪华轿车,市政协委员,为人仗义,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办事能力强,孙彩云两个妹妹的工作都是他安排的,孙彩云公司的一应难题只要有求于他,他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看来是她一直离不了他,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不管是心灵,还是肉体。可是这将近五万块钱叫她无论如何意难平,成了横在他们二人之间、影响他们美好爱情的拦路石。她想不通,你姓陈的开着那么好的车凭什么还花我的钱?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她买通了老地方宾馆的前台服务员,从那个小女孩的口中得知,陈九金还带另一个女人来过这里。怪不得,是用我的钱给别人花去了。
她决定把他们捉奸在床,那是多么快意解恨的事情啊,她作为一个老资历情妇,作为把二人关系已经处成差不多像夫妻一样的一方,她有权利去捉奸,有权利冲上去先给他一个响彻云霄的代表着正义与忠诚的耳光,再揪住那女人的头发两个人撕扯在一起,她倒要看看,他姓陈的在这个时候会向着谁。
事情误就误在出租车上,正是下午四点多,她死活挡不上出租车,不是没空车就是人家要交车不去那个方向。她在马路上跑来跑去,半个小时挡不上一辆空车。她一直在给陈九金打电话,问你到底在哪里,陈九金说我在外县谈事情,你怎么老是打电话?她又给那个下了班却在宾馆门外执行任务的前台女服务员打电话,服务员告诉她,两个人已经进宾馆一个多小时了。等到她坐上出租车,又是每条路上都堵车,她给司机说,不怕绕路,哪不堵就走哪。可是,这个城市,哪里有不堵车的路段呢,除了你二半夜出来。等到她来到宾馆,还没有下出租车,便见陈九金开着车出来,他的右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子,他似乎还把手在人家大腿上搁着,两个人脸上带着偷情之后满足的笑容和轻浅的疲倦,轻快地向右一拐,车屁股冒出一股轻烟,在突然变黑下来的天色里跑掉了。她几步追过去,车早没影了。她破口大骂,这叫什么路况,这个时候却不堵车了。她愤怒地给他打电话,你到底在哪里?陈九金说,你烦不烦?我不是说了吗我在外县,正在谈一件事情。你还骗我!我看到你从宾馆开车出去了。唉,你呀,不可理喻,作梦呢吧你,还是受啥刺激了?他挂了电话。她转身进宾馆,在前台要查看登记记录,服务员说不可能叫她看记录,这是规定。她走到一边给她买通的那女孩打电话,那女孩说,不能这样,孙姐,这个记录不能给你看的,你也不能供出我,那样我工作就会丢的。
孙彩云想,自己得有个车,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我自己开着车追他,跑遍全西安市,我就不信抓不到他。
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一口咬定她看错人了。孙彩云便提他还钱的事,两个刚干完那事的人僵持着,各自躺了床的一边。孙彩云越想越气,她想那种恩恩爱爱的生活怎么就再也回不来了呢?她回过身来踢他打他,他在床的那一边左挡右躲,唉哟,我这几年弄了一个母老虎在身边,以前看你怪温柔,现在原形毕露。后来他穿上内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她。
你不要闹了好不好?钱我会还你的,我啥时候亏过你?你想想,从咱俩认识,我给你办过多少事?你那个广告公司,要不是我出面帮忙,你能办下去吗?看看你的办事能力,就会窝里横跟我厉害,出去连话都不会说,处事能力差太远,还孙总呢,没有我你啥都弄不成。他抽起一支烟。
我就气不过,你拿我的钱给别的女人花,凭什么?你当初说过只爱我一个,我这几年对你多专一啊,连我老公碰一下我都全身不舒服,我想一直跟你好下去,我还想给你生个儿子,这些,你都忘了?她哭了,呜呜呜地哭,繁忙的哭泣中她还想起一句俗话,人不伤心不落泪。他冷笑一声,也不过来劝。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她一耍性子他就把她搂在怀里压在下面,想尽一切办法让她高兴起来。她越来越愤怒,她自己擦干眼泪,突然起身走到衣柜跟前,摸遍他的口袋,找出一沓钱,又翻他的包,把两股钱合到一起,数了数,向他挥了挥,七千八,就算你还欠我四万吧。她把钱放在自己包里,穿好衣服,拉开门出去了。陈九金一直坐在窗前,看着她,好像是不相信她能这样。这女人,从来是贪恋他的身体,临出门还要扭到一起,亲了又亲,怎么这回却毅然地拉开门走了?看来,还是钱闹的,钱壮人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