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峭山。”小罗又反问了一句,“怎么,采访?”
小月格格地笑起来:“对了。”她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她已好长时间没这么开心地笑了。
去西郊要三十多分钟,这三十多分钟真可以聊不少的事儿。于是,小月就知道了小罗开始在家给人家开拖拉机,运石头、运粮食、运水果,后来又给人家开大卡车跑长途。但挣不了多少钱,还挺辛苦,也挺危险。去年经一个也在天河包出租车的老乡大贵哥介绍,来到天河包了这辆车。每个月除了交给车主的钱,再除去吃住的花销,能剩两千多块。
“噢,两千呀?比起上班的工人来不算太少。可跟你的劳动时间、付出的劳动比起来就少多了。”
“没办法,车是人家的,手续也是人家的。另外我一年挣两万块,在我们老家就是个挺大的数了。在老家种一年地,每亩净收入也不过千把块。”
“那,你这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对。”
临下车时小罗问她:“王记者,我还来接你吗?”
小月说:“如果你转到西郊来,方便的话就接我一下。如果不顺路,就别耽误你挣钱了。”
小罗几乎不假思索地说:“我一定来接你,你提前一小时给我发短信。”
采访的结果比设想还要理想。那位四十七八岁的老所长特别客气,他先大体介绍了情况,又找来了几名侦破此案的干警和联防队员,向她报料。这一男一女盗车贼是一对到城市里打工的青年,男的26岁,女的只有19岁,在一块儿同居。因挣不着钱,男的就琢磨偷车来发点儿财。偷车时女孩放风,男的用自己配的钥匙开车门。专门偷普桑,别的车的车锁他们还弄不开。仅半年的时间两个人就偷了六辆。偷到车后开到几百里外的一个镇,由那里的一个摩托车维修部的青年给卖掉。每辆价值四五万七八万的车,也就卖五六千七八千。警察们已顺藤摸瓜,把那个销赃车的青年也抓来了。目前正在追查被盗车的下落,已追回了两辆。老所长对干警们破了这个案子很重视。因为在全市公安系统,派出所破这么大的案子,四所还是第一家。还有一个原因,是老所长平时就挺重视宣传,对报社电台电视台的记者非常热情。小月觉得这个案子也很适合南方那个稿费挺高的杂志的口味,就详细地采访起来。
谈到下午4点,小月就给小罗打电话,问他五点能不能来接她。老所长忙说:“不不!王记者,一定吃了饭再走。我都安排好了。”小月说晚上要去上课,谢谢所长。老所长问,真上课?小月说,真的。老所长说,那下次一定吃了饭再走。小月说好。又问老所长,明后天再来采访一下那一男一女两个盗车贼行不行。老所长说行,明天我抓紧联系一下,这两个小贼现关在看守所里。
4点55分,小月从窗口往外看,一辆蓝色的出租车驶近了派出所大门,在门一侧缓缓地停下了。
老所长亲自把小月送上了车,一个小联防队员还给车里放了一兜东西。小月很是过意不去。老所长笑笑说:“你晚上写稿子饿了,好垫一垫。”
车子开了起来,小月问他:“你不是专程来的吧!”
“不是。”小罗说。实际上是。
小月不知怎的就对他说:“我是一家报社的记者,也给别的报刊写稿子。你平时看报纸刊物吗?”
“我挺喜欢学习的,只是家里生活困难才下了学。”
“那你也喜欢看书吧?”
“喜欢,只是时间太少了。一天干十四五个小时,回到住的地方饭都不想吃,倒头就睡。不过抽空还是看一些书和报刊的。”
“你上了几年学?”
“高一。农村中学,教学水平也不行。我的成绩算个中上,估计高中毕了业,最多也就考个专科。”他又问,“你呢?大学毕业?”
“不,我只是个专科。”
“学中文的?”
“不是。”
“为什么不再升本?”
“哟,你还知道专升本呀?”她叹了口气,却没回答他提的问题。又说,“这一个多月,晚上我在师范大学听新闻专业的讲座。”
当天晚上9点12分,当小月下了课,走出天河师大的校门,准备去乘76路公交车时,身旁的一辆蓝色的出租车突然轻轻地鸣了一下笛。她先是吃了一惊,转脸一看,车里的司机是罗小萝。
“你在这儿趴窝?”
“不,顺便路过这里。请上车吧!”
小月犹豫了一下,坐76路,打电子车票,也不过九毛钱,可坐出租得十块左右。
“请上车吧!免费。我准备收车了。”
车子开起来后,她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这个点下课?”
小罗说:“根据上次你上车的时间。”
车子在夜色中飞驰着,像一只轻捷地划过海面的小快艇。
到了月季园门口,小月拉开小包要拿钱,小罗说:“王记者,你要是那么办,以后我可就不捎你了。”
第二天早上7点半,小月还在吃早饭,老所长就来了电话,说看守所联系好了,可以去采访那一对盗车贼。小月给小罗发短信,小罗来拉上她去了西郊四所。到了看守所,采访的效果更理想。那个男贼滔滔不绝地说,连自己的身世家庭作案史都讲了。而那个细眉俏眼的女孩子,还能开着偷来的车到几百里外去销赃,小月却怎么看她也不像个盗车贼。又听她讲了自己从小父母离异,跟着二姨生活,只上了五年学,13岁就当保姆,打认识了那个男贼,被他占了,才不太情愿地给他当了帮手。小月禁不住都同情起她来。
中午,老所长把小月领到附近的一个酒店,和一名干警一名联防队员一起宴请她。老所长兴致很高,问她喜欢吃什么,喝什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