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月季园小区门口,停下了。雨刷刷刷刷地落在挡风玻璃上、车头上,溅起无数粒水珠儿。车前边那一簇簇的月季,被雨淋得又湿又绿又亮,地上落了一片白色的花瓣儿。两个人都想对对方说几句什么,沉默了几十秒钟,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还是小月打破了沉默,说了声:“再见!”推开车门下了车,小罗也忙下了车,撑开伞跑过去递给她。她接过伞,把他送到车门旁,让他上了车,朝他摆摆手,才转身朝院里走去。进了院又转回身,朝他摆摆手。他把一只手伸出车外朝她招手。她站在那里示意让他先走。他发动起车看了她一眼,扭转车头轻轻按了一下喇叭,驶进了雨天里。
第二天,小月在家写稿子。但心神不定的,怎么也写不下去。她几次拿起手机想给小罗发个短信,但每次拿起来,却又都放下了。
这一夜,她怎么也睡不着。坐起来吃了一片佳乐定,躺下过了一个小时,还是睡不着。想再吃一片,又怕吃多了出现问题,才没敢再吃。
晚上天河师大的那个班没有课,昨晚在车上就告诉过他了,也就没法再坐他的车了。
第三天上午,本来没有外出采访的线索,小月灵机一动,想让小罗送她去黄河渡口看看。打上了大学,她只去过一次那里。这几年一直没再去。黄河渡口那壮观的景色,是挺有诗情画意的。
她给他发短信。
按照惯例,顶多再过5分钟,电话就能打回来的,或回个短信。可过去了10分钟,电话没有回。就想,他大概是拉着客人,而客人有急事,不能停车吧。
又等了10分钟,电话还是没有回。
她就又发了一次短信。
又过了15分钟,还是没有回。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他,他不再搭理我了?还是……他遇到了什么意外?报纸上几乎天天登交通事故,电视里三天两头播放警察抓车匪,小罗可别……
打了四次他的车主的电话,也老是没人接。
有心去他的车主家问问,可自己连他住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呢。
午饭也没吃,心慌,头上、背上出虚汗。小月担心自己出问题,忙去拿起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片药,用凉开水冲了下去。
12点10分,小月做好了午饭,一小锅面条,却没心思吃。又给小罗发短信,可一直等了半个小时,小罗也没打回来。
又打了三次,电话还是没人接。
小罗是出了交通事故,还是让坏人给劫持,甚至是……她不敢往下想。就打算再过20分钟,如果小罗还不回,就打110。
可就在这时,有人轻轻地敲门。小月忙去开了,外边站了个陌生的小伙子。小伙子压低了声儿,有点儿怯生生地问:“你是王小月记者吗?”
“我是。”
“小罗让我来给你送个口信儿。”
“小罗,他现在在哪儿?什么口、口信?”
“我,我能不能进去说?”小伙子有些提心吊胆。
“那,你请进吧!”
小伙子进了屋,小月又急切地问:“小罗,他现在在哪儿?”
“他现关在第七治保会呢。”
“他怎么了?”
“前天晚上10点多,我们的治安组长搭了小罗的出租车,去银河大酒店。下车时小罗跟他要车钱,组长不给,说是分局的,执行公务。小罗说,谁坐车也得给钱。组长就是不给。小罗拦住他不让他走。组长抬手就给了小罗一个耳光,说,老子在天河大酒店吃一桌三千的饭都不掏钱,别说坐你这破车了!小罗挨了打,抓住他,更不让他走了。组长就冲他拳打脚踢,又打电话呼了几个弟兄去,把小罗打了一顿,连人带车都弄到治保会去了。”
小月听着,脸都气得变了色,问:“第七治保会在什么地方?”
“西园路东首,一个菜市场边上。小月姐,你可千万别露出是我来报的信儿。”
“不会的。”
“组长让我看着小罗,小罗求我给你来送个信儿。还说……”
“还说什么?”
“让你给我……”小伙子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噢,明白了。”小月忙去拿了一张大票,给了那个小伙子。小伙子说了声谢,装起那张大票出了门,悄悄地快步下楼去了。
小月立即下楼,打车赶到第七治保会。恰好那个治安组长坐在办公室里。
组长问她:“你是罗小萝的什么人?”
小月说:“我是他的女朋友。”
“女朋友,姑娘倒挺大方的呀?太好了!正找罗小萝家里的人找不着呢。这样吧,你回去拿五千块钱,先把车领回去。”
“凭什么拿五千块钱?”
“这车违章了!”
“违什么章?”
“逆行、闯红灯、压线。”
小月冷冷地“哼”了一声:“即使是闯红灯压线,也属于违反交通规则,应该由交警处罚。治保会大概管不着吧?”
组长一怔,瞪起眼说:“你少啰嗦!回家拿钱去吧!”
小月又是冷冷地一笑:“还不知谁给谁拿钱呢。”然后,把手一伸,“给我!”
“什么?”
“处罚单!”
“这还要什么处罚单?”
“那你依据什么,让我们拿五千块钱?”
“呃……罗小萝殴打执法人员,造成伤害。这五千包括执法人员的医疗费!”
小月的脸都气白了,又把白白的小手一伸:“拿来!”
“什么?”
“法医的伤情鉴定。”
“你……”
“你什么?我问你,你放不放人吧?”
“拿了钱来就放!”
“哼!你这纯粹是敲诈勒索,执法犯法!还给你拿钱?你就等着吧!”
小月努力使自己冷静了一下,掏出手机拨通了城东区公安分局举报监督中心的电话,先说了一句:“我是《天河晚报》记者王小月,我向你们反映一个情况……”那个组长一听,脸顿时就变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