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赵苌枫领着四人收拾妥当,便朝着山下走去。
这是他们四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江湖。
什么是江湖?
刀光剑影,寒光铁衣,三教九流,牛鬼蛇神,山高路远,江河荡漾。
这地方有人来了,这地方又有人走了。
所有关于人的地方,都是江湖!
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下山来,沿途的景色与他两年前所见别无二致,然而此刻的心情却不一样了,那时候,想的是一步步走上去,而如今,却已经可以总上面走下来了。
林楚云的眼前,是一片天高地阔。残云舒卷,像这天下风起云涌的一切江湖事一样。
赵苌枫先带着李逸仙、冯一尘、林楚云三人在山下不远处的小镇上,一家铁匠铺中,将三人手中的铁剑锤炼一番,开了刃,并刻上各自的姓名。
林楚云拿起打磨好的剑,但见锋刃透着寒光,锋利无比,剑身在靠近护手的地方,一面刻着“凌云门”三个字,一面又刻着“林楚云”。
这,便是他行走江湖的兵器了。他心中所想:有了这柄剑,他便是行侠仗义的林少侠。
山长水阔知何处,江湖路远问苍生。
四人一路向南行,不到一日的路程,已经进入河洛二州之地内,正是春光时节,满眼所见,却是一片荒芜。
所谓赤地千里,便是在这方圆千里的范围之内,除了黄土,寸草不生。本是千村万落之处,却已经是荒无人烟了。
他们四人,都是武功高强的侠客,自然脚程极快,一日之间,便行出百里,林楚云自从开始跟疾走人参追闹,脚下的功夫更是随着内功的增长而进步。此刻虽算不上轻功好手,但寻常的赶路已经难不倒他了。
直到夕阳西沉,他们都没看到一个人影。
残阳如血,漫天的红霞将整个黄土地都染成了红色,四个胸怀天下江湖却又在茫茫天地间孤寂的灵魂慢慢走着。
林楚云没想到,自己的江湖第一程,是如此无聊。
而在这无聊之下,隐藏着的,是方圆上千里,河洛之地的百姓十不存一,白骨累累的惨状。这一场数年的大旱,动摇了整个大宁王朝的根基。
一个让自己的百姓吃不上饭的朝廷,一个让自己的臣民饿死的皇帝,便会有人去选择造反,去推翻这一切。
这一切之后的事?
并没有人想过。
饥饿,会让人的灵魂变得卑微,变得短视,变得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性。
有的人,便利用了这一点,那些在江湖上受各方排挤的人,那些郁郁不得志的人,那些将对于人间的怨气积聚在心中多年,逐渐变态的人,便在这个人间如同地狱的时间点,选择了变成了一个吃人的魔鬼。
屠人城寨的首领,便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疯狂的人,一个变态的人,一个丧失了人性,杀人如麻,恶贯满盈,只为满足自己心中扭曲的欲望的人。
屠岸炔。
赵苌枫在下山之前,就给他们三人讲述了这个屠人城寨的首领:屠岸炔。
此人凶猛残暴,武功高强,一手七血连环刀,刚猛无比,此人不知受过什么刺激,喜欢吃人心,特别是少女的心,死在他手下的贫苦人家的少女,不知已有多少。这屠人城寨,正是在这大旱之中冒了出来,不过一两年间,已在河洛之地为祸四方,据说,城寨中有上百人,全是些穷凶极恶的流氓恶徒。
然而,他们四人心中却无所畏惧。
林楚云更是将铲除这个让人听罢不寒而栗的城寨为己任。在他的心中,不允许有这样一个邪恶的东西存在。
一连走了五日,他们沿途不是借宿在早已荒废的农人之家,便是找个山包之间的洼地露宿。
直到第五日午时过后,才走到一个残破的小镇上。
这个镇上,还有一些居民,人人面如菜色,少气无力,一看便是逃荒的人。
镇上或许还有些存粮,一家客栈还开着门。凌云门四人个个一身青布长衫,一柄长剑在手,客栈中的众人看过了,都觉得这四人风尘仆仆,来着不善。
赵苌枫四人,找了一张四方木桌子坐下,桌上落满的灰尘,显然是长时间无人清扫。待他四人坐定了,客栈中众人的目光,都朝着这边射过来。
林楚云环顾四周,只见这些人脸上,都目露凶光,一看便知,绝非普通良民,若非是江洋大盗,便是江湖上不知名的恶徒,说不定,此间便有屠人城寨之中的人。
片刻之后,小二忙过来,脸上只有憔悴,有气无力道:“客人需要点什么?”
“你们这儿有什么,我们随便吃点茶饭便可。”赵苌枫道。
“客人说笑了,河洛大旱已经四年了,哪里还有茶饭?”小二无奈道。
“哦?那你们这里有什么?”李逸仙率先问道。
“我们这里,有肉。”
“有肉?什么肉?”李逸仙惊异道。
“店中畅销的老鼠肉,配上几年前陈酿的醪糟酒,看几位客人是不是想要来点?”小二道。
“大胆,用老鼠肉来糊弄我等,还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莫不是来消遣我们的?”冯一尘怒道,说着,右手便按上了剑柄。
小二忙道:“哎呦,几位客人,几位大侠,我哪敢消遣你们啊,我看各位对这大旱有所不知啊,这年头,老鼠肉可是难得的上等食物了。再怎么说,也是肉嘛,河洛二州四年大旱,粮食绝种,能吃上老鼠肉,算是美味至极了。”
“老鼠肉算是上等美味?店小二,你还说你不是消遣我等?”冯一尘又怒道。说着,体内便运起了内功,一股淡蓝色之气隐隐朝着店小二而来。
“别别别,这位大侠,我我我……我们店中还有上等的肉供各位品尝,只是这这这……这价钱不好说。”
“你们还有什么上等的肉,说来听听?”李逸仙缓缓问道。
店小二道:“我们店中,还有中等的野狗肉,上等的死马肉,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冯一尘追问道。
“还有……羊肉……”说羊肉二字的时候,店小二的声音异常低沉。
“羊肉?既然有羊肉,怎么不拿出来?”李逸仙又问道。
“这个羊肉……羊肉他……他不是那个羊肉,他……”店小二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算了算了,给我们倒杯水,我等自己带了干粮。”赵苌枫一句话打断了,只见他眉头紧锁,心中仿佛若有所思。
店小二又道:“几位客官,这年头……这……大旱……您各位也知道,这……水比酒贵啊!”
“啊?”四人一阵惊呼。
还未等答复,客栈的门被轰的一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