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母后的安全与宫中诸事,做弟弟的只能都托付于你了!”云沐阳盯着那卷《湖广游记》中有关溧水的记载出神,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这话也就脱口而出了。“今日你我所言,母亲亦是知晓的,她让我带话给你……”云逸阳清楚地了解这个做弟弟的性子,即使性子中沉稳冷静有余,到底是随了母亲温婉的性格,狠不下心肠,规划筹谋中做不出不顾亲人安危的事情来。
“哦?母后怕不是又要念叨我与昭玥的孩提之事了?”谈了许久沉重的话题,云沐阳也缓了一口气,用略带轻松的语气询问到。
“母亲说,往后的时日陪在你身边的是你心上的女子,若是真有一天要做出抉择,母亲不会让你有所为难的,尽管放手一搏。”已为人父的云逸阳能够感受到,徐皇后在说出这句话时,已然在心中认可了弟弟身旁的那位韩姑娘,不若,又怎会说出这等直白之话,竟是将儿子的余生托付给了一位素未蒙面的姑娘。
“不会的,三哥,我们一家人总是要在一处,才算是最为圆满的结局。”云沐阳合上方才翻看的书卷,将其搁在原位,“看韩相和程文瑞的动作,必定是准备发作了的,若是此时内院不稳,不知他们会做何动作?”
两兄弟言尽于此,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这搅乱一潭池水的计划已是敲定稳妥了。
“姑娘,二位主子在里间说话儿呢,你看……”
本来在计划谈妥之后,云沐阳便想到门外问问惊鹤,方才端着个粉瓷小罐出去的姑娘去了何处,怎过了许久仍是不见踪影。不过,又想到刚刚三哥提点自己的话语,费着气力压下心中那股子想法,一时也与云逸阳坐在案前闲聊起来。这才没多久,就听到门外惊鹤的声音,这心中的想法虽又活分了起来,到底是看到三哥的眼神,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一处,二人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小哥名唤惊鹤吧?烦请你将这川贵雾间眉和两碟点心送进去吧,他们也谈了许久了,先前午膳都没用过,怕是身体承受不得。”门外被惊鹤称为“姑娘”的便是早前捧着粉瓷小罐去了耳房的韩依晴,她在耳房呆了很久,估摸着二人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便端着今日清晨做好放在灶上的糕点,来到了观山阁前。不想,惊鹤依旧守在门外,自己也不方便进去,便只能请惊鹤将吃食茶水送进去了。
“姑娘,您说个请字可是折煞小的了,只不过两位主子现下还在里间,我这听候指使的人,也不便冒冒失失的进去,倒是扰了主子的大事……”惊鹤其实心中也在纠结,若说这姑娘,也是个知晓分寸的。这主子们谈的都是天大的事情,如今她又与五爷无甚说法,到底是不该贸然进去的。可让自己进去,还真是怕扰了自家主子去。这等左右为难的事,怎么回回都落在我头上呢?
正当这两人在门口寻思着,该怎么处理之时,屋内响起了云逸阳的声音。
“门外是韩姑娘吧,惊鹤,请进来就是了。”飘飘然的一句话,不仅给了惊鹤答案,顺带着也解了依晴的尴尬处境。
“吱呀”一声门响,依晴从惊鹤打开的一扇门处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是一壶滚茶,并两碟精巧的糕点。
云逸阳从案前起身,脸上挂着和煦的暖笑,“不知韩姑娘因何事在门外与惊鹤言语?”说着话,眼神还越过依晴,看了眼依旧在打开的大门处的惊鹤。
“两位午膳都未用过,小女子也是怕……若是身体饿坏了,到底是不妥的,便自作主张将这暖胃静心的雾间眉,还有今日才做好的桂花红豆酥端了过来。”没有得到云逸阳的许可,依晴断断不敢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上的,毕竟是自己如此唐突得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分询问的语气,“三少爷,您看?”
“我还是其次,只怕是会饿坏了我这个不省心的五弟吧?”云逸阳看着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竟是与早年卫无双的那种拘谨紧张的样子有了些许的重合,这说出的话也是多少加了些玩笑的意味。
依晴听到这话,嘴上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可有些红了的耳垂却透露了此刻的心思。她正要将托盘放在桌上,那略显厚重的托盘已经被旁人接了去,此时手中竟是空空的,没了重量。
“怎么不叫个小师傅替你端着,若是滚水倾了出来,仔细你那皮肉!”原来接下托盘的,是方才未发一语的云沐阳,脸上虽然不见何等紧张的神色,说出的话也有着“威胁恐吓”的味道,其中透出的关心,大概只有知心人才能懂得吧!
“寺中的小师傅都是身在红尘外的修行之人,哪能烦劳了去。本想让门外的那位小哥送进来的,终究还是扰了你们。”依晴并不在意他说出的“恐吓”之语,心下里仍是明了的。若是他不想让所有人暴露了去,自然是要谨慎处事、收敛情绪的,“情深不可言”,这番道理即使自己幼时不能深入理解,到底是兄长在耳边念过无数回的话,如今倒是懂了个皮毛。
早在依晴进屋之前,兄弟二人先前便已经结束了严肃的谈话,现在放松了几分,肚腹倒还真的感受到了些许抗议。二人也不多话,自是坐在了桌旁饮了杯茶水,捻起块酥饼送入了口中。
“惊鹤,现下也用不到你,随处转转去吧!”屋内响起了自家主子的声音,把惊鹤感动得不得了。主子们吃上点心,喝上热茶了,这是给了自己个台阶下,许我寻些吃食果腹呢!就说嘛,三殿下也不是那等苛待下人的恶主子,不然自家皇妃都饶不过他去。惊鹤道了声恩,便一路偷笑,心情愉悦地寻着寺中伙房而去。眨眼的功夫,竟是不得见身影了。
“三少爷”,依晴本是想早些启口,不知在纠结些什么,眉头微蹙,转而舒展,几番动作后,才堪堪唤了声。
依晴面目上的变化,尽入云逸阳眼中,“韩姑娘可是在烦扰某事?”
“听闻府上老爷之事,小女子心中有一疑惑,不知三少爷可否解惑?”依晴在心里斟酌着字句,不知该如何向云逸阳说明自己心中的猜测。
“家父深居内廷数月,我这当儿子的,亦是不曾得见,许是不能为韩姑娘解惑了。”云逸阳在朝堂之上行走多年,这插科打诨、顾左言他、推诿扯皮的功夫虽不及市井泼皮,倒是比那等人多了些温雅。
“三少爷,如今已近五月光景,若是真的合了小女子心中猜测,府上老爷便真的危急了!”即使知道自己此番行为必会引起旁人的猜忌,但攸关性命,更牵系着整个王朝的命运,依晴顾不得其他,脱口便说了出来。
闻听此言,云氏兄弟皆是惊坐而起,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凝重起来。
“晴儿,此话失了依据,怎可胡言!”云沐阳刚开口说话,不愿她胡言乱语了去,扰了三哥的思路。才开口,就被云逸阳抢白道:“你是不是知晓了什么?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依晴轻轻拂过云沐阳伸过来扯自己衣袖的手,顺势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当初我听闻府上老爷是歇在府中某位姨娘的住处,这些时日,又听到坊间传闻,说其做出的许多行为,皆是一反常态,如换了个人一般。若是真如我所惑,恐怕府上老爷已被人限制了去,现今那位的真伪,还待查实。”
直切要害,她的一番话语,竟是与母亲的猜测不谋而合。云逸阳在初见她时,还有些许不确定,此时的这番言论,倒是让他更深信了几分。“若真如此,姑娘可有何对策,应对当下局面?”
“还是要三少爷委派了得力的医者去探查仔细了,才能准了我心中的猜测。”依晴到底是不敢确定了这件事中有“梦中醉”的存在。若是真的,那她可要修书一封,让亲族仔细查实,是哪个族人泄露出了这等事情,不然这后果,她亦是不敢细思的。许久之后,依晴才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所言之事,更是让云氏兄弟震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