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朝阳已上城头空,苏逐浪将手中宝剑一横,剑锋耀得日光闪闪,怒道:“我看未必,鹿死谁手尚未见分晓,南山放鹤你休要猖狂!”
话虽冲着南山放鹤说,眼睛却已变成毒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紧紧盯着南山放鹤身旁高头大马上的脱脱,一副恨不得将脱脱生吞活剥的样子,使人不寒而栗。
“我的好师弟,你莫非还指望援兵?实话告诉你,东门、南门也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且看看你军中,赵丑厮可还在?哈哈哈!”南山放鹤放声大笑,得意洋洋。
苏逐浪扭头一看,赵丑厮果然已没了人影,知道赵丑厮那狗贼已然反叛,也知道当下并非深思动气的时候,要紧的是如何帮身后这群兄弟突出重围,还有,最要紧的是手刃脱脱这个老狗贼,好报血海深仇!
脱脱也已注意到苏逐浪眼神里的滔天杀意,却想不起来自己是否见过此人,挥起手中武器狼牙大锤怒指苏逐浪喝道:“汝这草狗,何故见我面露杀机!”
“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我是何人?我是取你狗命的人,你这老狗莫非忘记了当年江南浙漕商会苏家两百零三口人命的血案不成?”苏逐浪话说完,身已动。
“杀了他!”
脱脱一声令下,元兵如潮,挥刀围了上来,脱脱和木华靖还有南山放鹤急急退身而去。
这时,城门外一声琵琶当啷骤起,同时,马蹄声疾似暴雨扣青瓦。
两道人影飞天跃过城头而来,霎时,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弦气似刀锋,音魅如鬼幻,箭如雨下而琵琶声化雷,数十个元兵瞬间倒地死绝。
“射死他们!”
脱脱一声令下,万名元兵弯弓射箭,稠密的箭矢射空,箭头的银光耀上金色日光,点点锦簇花开缤纷。
两道人影身旋似月,荡开一支支利箭,飘然落地,正是阮梅红和阮红梅,母子二人一落地,便冲杀至苏逐浪身前。
苏逐浪扭头一看,见是母子二人,气极转运无奈,对着阮梅红叹一声:“这又何苦!”
“何苦?苦何?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国有多大我不知道,民族血恨我也不明白,但我知道,家就在这里,父亲,你和我娘,少一个都不行,家,我已失去了二十余载,如今,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纵然是死,也要在一块,永不分离,只争朝夕!”回答苏逐浪的是阮红梅,手中墨麟黑光闪闪,浑身杀气凛然,宛若一尊地域归来的修罗煞神。
“父……父亲!”
苏逐浪喃喃自语,这一声“父亲”似有万种千般魔力,只简单的两个字,苏逐浪听之就看见明月清风,看见了花香满楼,看见了小桥流水人家,夕阳炊烟共牧笛,看见了红泥火炉团圆饭。
苏逐浪和阮梅红同时双眼有泪欲盈眶,家,阮红梅一直失去的,他苏逐浪和阮梅红又何尝不是在孤独。
若在平常,苏逐浪也许会摸一摸阮红梅的头或者拍一拍其肩膀,说一句“孩子,你长大了”,但是,此刻正是生死攸关时侯,稍有不慎便会死无全尸,大意不得。所以,脱口而出的只是一个“好”字。
突然,城门外喊杀声大作,城门被撞开,两道白影并着五匹枣红马领头当先冲来,身后尽是黄绸束发的汉子。
正是明月和月明姐妹俩,还有古啸京和范尧,以及葛鹰和郭菩萨,率领白莲教众杀来。
“四弟!”,“恩人!”,“将军!”
同声不同语,同时大喊出口。
阮红梅一看,是自己大哥等人,喜悦之余,存一丝担忧,大哥几人已武功全失,刀兵无眼,如今此处凶险万分。
古啸京似乎知晓阮红梅心头担忧,人在马上,洒然高呼:“四弟勿忧,自结拜之日起,你我兄弟四人已将脑袋别在同一条裤腰带上,好男儿生来洒热血,武功虽已没了,热血依旧滚烫,手脚尚全,还能生撕鞑子肉,笑饮鞑子血!”
“唉,你二人又是何苦呢!”古啸京话音落时,苏逐浪也已看到明月二人,叹气道。
明月将马头一勒,挥动掌中匕首,人在马上笑道:“恩人不必多言,我与妹妹虽是一介女流,但是,自古便有花木兰替父从军,前朝亦有天波府穆桂英挂帅出征,巾帼何曾让须眉!况且,有些东西一旦欠下了,这辈子恐怕就再也没有还清的说法!”
杀!刀光剑影晨光下,枪头舔着鲜血,一颗颗大好的头颅飞天落地,洪军汉子虽没有受过军事训练,但心头抱着视死忽如归的决心,这一战,破釜沉舟,洪军由苏逐浪起,从上之下皆是一副不破楼兰誓不还的气势,手被砍断了就用脚,武器被打落了就用牙咬,用头撞。
一时间,几千兵马竟然把几万元兵杀得瑟瑟发抖。
蒙城城中虽然宽敞,但洪军加上几万元兵,瞬间满城密密麻麻全是人影和尸体,厮杀一片乱如麻。
街面的屋舍店铺早就在南山放鹤屠城之时打砸烧尽,此刻大战激烈,那些灰烬又被搅得满天纷飞。
“好!好得很!正好将尔等一干草狗一网打尽,木华靖听令,推出三架雷武大炮,轰死这群土狗!”脱脱看着苏逐浪越杀越近,挥手下令。
“是!”
木华靖听令行事,转身奔去,不一会儿,就推出三架战车,战车上三尊大炮,漆黑发亮的炮口对准了城门口厮杀乱做一团的众人。
“点火!”
下令的不只是脱脱,苏逐浪也开口朝郭菩萨沉声令道。
郭菩萨翻身飞跃,遁到城门左侧,手往墙根一阵摸索,拉出一条火索,掏出怀中火折子一吹,点燃火索。
同时,木华靖那边,三架雷武大炮也已点燃炮身引线。
砰砰砰!洪军在城内埋下的霹雳子引爆,三架雷武大炮也同时轰炸。
尘土泥石砖墙,屋舍木屑,都被炸飞满天,正在厮杀的人群,不管是元兵还是洪军,只听得轰鸣之声不绝于耳,好些人甚至还反应不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瞬间就已被炸飞,身首分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苏逐浪知道如此厮杀下去,元兵人多,洪军必定会被耗剿殆尽,为今之计,只有拿下脱脱此人,方有一线生机。
打定主意,脚动如脱兔,身轻如雨燕,纵身脚踏正在厮杀的一颗颗人头、肩头,也顾不得去看谁是谁眼中只有脱脱那老狗贼的身影。
苏逐浪向脱脱飞去时,阮红梅也飞身随上,他此刻只想宰了脱脱身边南山放鹤那个老猪狗的人头。
上阵父子兵,同仇敌忾!
“来得好!”
南山放鹤和脱脱二人不躲不避,反而飞身迎上。
阮红梅人在半空时,墨麟宝剑已祭起,秋枫剑法最强一招“一剑西来枫化雨!”,剑引人刺,身似惊鸿逐日朝阳里,一剑挽破长江大河,踏破万水千山,荡身西来,刺意,杀意,灌剑如龙人如风。
刺到南山放鹤身前,南山放鹤眼神一凝,袖口滑下一柄匕首,还未来得及举起匕首,就被墨麟宝剑穿胸而过,口吐鲜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阮红梅,却双目无神。
刺穿南山放鹤胸口时,阮红梅已看到那柄匕首,悲声痛呼一声“婉儿!”
放下墨麟宝剑,接住倒下来的南山放鹤,紧紧抱住,痛哭着,手往南山放鹤脸上轻轻一撕,撕下一块人皮面具,正是婉儿那苍白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