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船,两百艘,箭矢,三万羽,水师舵手配备,林林总总下来,明月姐妹经营明月楼十数载聚敛下来的钱财已挥霍一空,但这依旧远远不够,依靠这样绵薄的力量去对抗张士诚和方国珍两个水上巨枭,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洪军陷入了困境,阮红梅此刻却不在,只有郭菩萨和古啸京两大护法,连同五行天王,七人凑在一块绞尽脑汁,一番唇枪舌战之后,达成一致,暂定待阮红梅从青田归来之后,众人一起杀到蒙城掘宝,开启清秋曲英宗宝藏以作军费。
此时,处州路最大的江流瓯江上一叶孤帆飘飘荡荡,从括苍山下湍流处转驶进灵江,又行了一柱香时间,船速缓了下来,正值日上三竿。
“少将军,再有一柱香,便到青田了。”船舱里走出一名剁手,对端坐船头的紫衣人禀告,紫衣人正是要到青田拜访刘伯温的阮红梅。
“我知道了,你继续吧。”阮红梅挥手示意,那名舵手折身回了船舱内。
难怪古人有千里江陵一日还的说法,长江水流湍急,瓯江虽然只是支流,船速已然如此之快,可想而知长江行船之速。
此刻船已入了灵江,速度缓了下来,但青田也已近在眼前,阮红梅心底有些激动,迫不及待想要见识见识那被老驴赞不绝口的刘伯温到底是怎样的一号人物。
船依旧缓缓而行,江面平静,只些许微风婀娜,日光竞射,金波粼粼,一江漫漫,一扫寻常冬日里本该肆意的料峭。
阮红梅望着一江金波,晃了神,越看越觉得那些金光像一个个鬼魅乱舞,明明很漂亮,突然又变作狰狞可怖的模样,然后全部朝自己扑来。
“呀!”
他惊叫一声,回过了神,再一看江面金波,还是粼粼可观的美丽,摇头苦笑一声。
但刚才喊出来的那一声,已惊动了船舱内的两名舵手,走出来的那是原先那一个,“少将军?”他把头先探出舱门,随即才跟出整个身子。
“没事。”阮红梅笑了笑。
话还挂在嘴角,突然船身一震,似乎在水底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整艘船就不动了。
但船的四周江面却动了,那些金波果然真的变成了妖魔鬼怪,从水中飞出来十数个蒙面黑衣人,将阮红梅围住,尽数蒙着面,只露出一对对眼珠子,手中的武器很是奇特。
是刀,阮红梅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刀,刀长似剑,模样和唐刀有几分相似,刀背和刀口各制成两排利齿状,中土是绝对没有这种刀的,倒像是扶桑的倭刀。
“主……人有请,请……阁下移步。”从中走出一人,说的话不仅结结巴巴,发音更是别扭。
果然是倭人,阮红梅听了出来,冷眼盯着那人的眸子,冷笑道:“诸位向来都是这么请人的么?”墨麟宝剑已握在手里。
突然,缥缈的琴声从水面荡来,一艘彩画花舫从远处飘来,不一会儿,就飘到近前,琴声变得清晰悠扬,弹的不知道是什么曲子,曲调尤其悦耳。
“滚下去,不可无礼!”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一名青纱女子走出画舫,怒喝那些黑衣人,这些黑衣人应声扑通跳进水里,荡一圈圈涟淤。
这女子戴了一顶白纱斗篷,隐隐约约,阮红梅看不清她的脸,只见其身形玲珑有致。
“早闻白莲教少将军是个少年英雄,今日一见果然气宇非凡,我家主人有一一笔天大的买卖要和少将军谈一谈,这笔买卖对少将军可是有利无害,还请少将军移驾。”这女子说得流利,吐字珠圆玉润,没有半分异邦气息,说完话微微弯腰,作出了一副相请的模样。
“哈哈哈,近来喜鹊儿扎堆了,天大的便宜尽往我阮红梅头上来,总有人要和我谈天大的买卖,难道我生来就是做大买卖的模样?你家主人若真的有心,就让他亲自过来与我讲话,藏头藏尾,鼠辈行径!”
“嫚儿,搭路。”那女子身后的船舱内传出。
木板搭过阮红梅的船来,微风就向阮红梅拂了过来,风中弥漫着的都是紫罗兰融汇薰衣草的清幽,这种幽香又躲在郁金香的浓烈中,沁人心鼻。
裙是白裙,左边画了朵朵海棠,右边缀了片片樱花,所以白裙又变成了粉红,唇是红唇,但绝非青楼妓阁的渴望,而是沙漠玫瑰的灼情,碧眼如猫眼,盯住阮红梅时,勾魂摄魄,正如她丘壑分明的曲线。
阮红梅只觉血脉喷张,眼中看见了蜜蜂采蜜时,蜂尾针刺进花蕊的迅捷,樵夫的汗,蛇舞,波荡涟淤,幽谷落飞红,泉涌流响漩涡卷落红,归鸟哭泣转作轻哼颦眉,意识渐渐模糊,身子疲软,即将要瘫倒下去时,丹田突然升起暖流,游贯全身,脑子渐渐清醒。
明白过来,自己差点儿着了道,大骂出口:“妖女卑鄙!”但腹间已被锋利的匕首抵住。
“做买卖讲究的是心平气和,少将军这般心浮气躁,折煞此间清风暖阳。”娇笑如脆铃,匕首一抽而回,早有人备好了椅子,那女子娇笑着坐下,转头朝身后道:“上茶。”那名白篷女子端上了茶具,摆好茶杯,提壶倒茶。
一杯茶就递到阮红梅身前,阮红梅方才差点中了这女子的魅惑妖法,生怕有诈,不去接茶杯,只握紧宝剑盯着她。
“传闻少将军蒙城英勇,原来不过尔尔,竟害怕弱女子手中的一杯茶。”这女子笑着将茶杯贴到唇沿,抿了一口,又倒了一杯递过来。阮红梅见她饮下并无异样,这才接过玲珑茶杯,坐了下来。
“好一出先兵后礼,端是磊落光明,不知尊驾何处?”阮红梅出言讥讽,忍着腹中火气。
“有人叫我牡丹,有人叫杜鹃,也有人叫我海棠,但凡是朵花的名字,他们都有那样叫过我,时间久了,我也不记得自己原来叫作什么了,只记得自己姓花,也许就叫花翩翩,蝴蝶迷花香,翩翩丛中醉,恰好贴合他们喜欢的花花草草。你只需记住,和你谈生意的是百花楼。”
“花花草草我也见过不少,但什么百花楼千花楼却是第一次听说,自鞑子入住中原,中原武林门派除了少林、武当和峨眉,其他各门各派皆尽颓倒覆灭,各寻营生去了,就连武林盟主都早已形同虚设,贵派我更是从未听说。”
“所以,我们只能谈生意,却无法交朋友。”
“什么生意?”
“一个消息,价值五百万两白银的消息,只要少将军如实相告,五百万两白银明日即可送到姑苏寒山。”
“什么消息?”
“唤龙玉,少将军肯定听说过清秋琵琶曲谱中英宗宝藏的事,但少将军可知,最大的宝藏是什么?”
“难道不是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和天下武林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
女子鬼魅一笑,放下茶杯,道:“非也,只要刀剑够快,心够狠,金银财宝唾手可得,至于武功秘籍,更是不值一提,当时八特使能搜集到的秘籍,能有什么好货色,最大的宝藏是长生!宋英宗赵曙本不是天命之人,之所以得继大统,乃是因为其请了道士张简之相助,天下九条龙脉斩八条,为赵曙逆天改命。这就是赵曙英年早逝的原因,逆天之人,天必谴之,说到这里,少将军是不是感到奇怪,为何那道士张简之,也就是当时号称文曲星下凡的苏轼苏东坡的开蒙恩师,却得以长寿?只因一本名为《天玄录》的道家奇书,相传,该书来自蓬莱仙道,内里尽诉仙人之法,就连那逆天改命之事,张简之也是从中学得,《天玄录》除开玄黄寻脉,仙人法术,其中最珍贵的是记载了长生大道!”
“只是,你说的这些又与我何干?唤龙玉又是什么?”阮红梅饮尽杯中茶。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个人,凌尘子,少将军想必并不陌生,唤龙玉正是在他手中,而唤龙玉正是寻找《天玄录》不可或缺的关键,清秋曲宝藏深埋蒙城已经众所周知,不过,若想挖开宝藏,找到天玄录,没有唤龙玉就是痴心妄想!说了这么多废话,少将军只需告诉我凌尘子的下落,百万纹银,明日亲自恭送上门,怎么样?”女子那双碧眼盯着阮红梅的眼。
好在阮红梅先前吃过这等亏以后,体内那股阳流涤过,已免疫了此番魅惑之术,冷笑道:“你们为何笃定我知道凌尘子的下落?”
“因为你是苏逐浪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