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二哥,小点声,”李邯一个闪身越到项墨晗身前,还没等项墨晗开口,便伸手一把捂住他的嘴。项墨晗气急,伸手将他的爪子一掌拍开,脸色铁青,“这是何人”?
李邯瞧着他的脸色,看不出半点心虚,居然还火上浇油,嘻嘻一笑露出两颗虎牙,“二哥,可喜欢弟弟送你的贺礼?”
“贺礼?”项墨晗登着他。
“是呀,过两日便是二哥生辰,弟弟我便提前送上这位怡翠阁的姑娘给你弹个小曲,可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你——”
旁边的暮兮瞧着项墨晗阴沉的脸色一时连解释都忘了,只有李邯继续不知死活道:“二哥是否满意?放心吧,你那边南带回的小媳妇已知晓此事,想来也已习惯。”
“闭嘴”项墨晗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正欲把李邯和那个怡翠阁姑娘一起扔出去时,老余带着一众下人不知何时站于房门口,老余的脸色变换不定,方才听手下的人禀报,三公子白日里偷偷出了屋子,出门吃喝玩乐直到深夜,竟还带回一身姿曼妙的女子回房。先前他还不信,而今眼见为实,老余的脸上越发难看起来。
“哎呀,这二公子长的斯文俊秀,平日里看着一本正经的,不想竟藏了个风尘女子在房里——”
“可不是么,还没及冠呢,我听谁说,还从边南带回来一房小妾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虚有其表啊!”
“这项府两位公子虽生的俊,却不想一个是混世魔王转世,整日将府里闹得鸡犬不宁。另一个小小年纪,却——真真是作孽啊!”
刚回府的温茹正想过来看看暮兮的伤势,却听到这些小厮的议论,不由瞪大了眼睛。这——众人一见她,看向她的眼神越发不一样了。
“哎哎——看到没有,这位就是边南带回来得小妾。”
“原先我还不信,看今日这情形,八成是真的。”
众人哗然,可怜项墨晗清冷如月的翩翩公子形象,在一夕之间变成了从小阅女无数的衣冠禽兽。
李邯望着众人神色各异,心道:莫不是这京师的酒楼和边南的不同,可凤弈手底下那哥俩不是说二哥喜好音律,找人来弹个小曲至于气成那样吗?再说了暮兮姐姐今日不能回去,不然赵老乌龟不会放过她的,二哥啊,你就再背一次锅吧。
余叔的脸色由白变红,再由红转白。就差一口老血吐出来,终于忍无可忍道:“老奴一家三代都在项府伺候,今日绝不允许此等败坏门风之事发生。你们兄弟二人即刻去祖宗面前跪着,天亮之前不准起来,老奴相信若老爷在,也会如此决定。”
李邯脸色一滞,忙道:“余叔,我我——我还有事——”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项墨晗像提小鸡似的提了出去。李邯临走忙对温茹使了个眼色,温茹对他了然一笑,于是一步三回头的被提走。
喧闹过后,项府于夜色中显得孤寂而寂静。二人双双跪在项府祠堂,一个脸色铁青,从后面可以看到挺直的背脊。而另一个——像癞蛤蟆一样趴在蒲团上的——还能是谁?正是项府三公子李邯无疑,余叔摇着头叹了口气,身影终于消失于月色中。
一炷香后,项墨晗的身形连晃都没晃一下。李邯望着他的脸色不似方才那般阴沉,低头喃喃道:“二哥,我是不是又犯错了?”
“······”
“我不是故意的,开个玩笑嘛,嘻嘻···”
“······”
“二哥——你看看我呗——”李邯见他不为所动,从怀里拎出一个水袋,讨好道:“二哥,跪了这么久,累不累,来喝口水吧。”边说边把水袋塞到他手中强迫他拿着。
项墨晗虽性格固执,毕竟年岁尚轻。不疑有他,拿起水袋喝了一口,忽的瞪大眼睛转向李邯:“你——”
“哈哈哈,这是京师有名的梨花白,暮兮姑娘送的,好不好喝?是不是像传说中般飘香十里,回味甘甜?”
项墨晗气到无法思考,习惯性的想喝茶消气,递到嘴边才反应过来自己拿的是酒。李邯见他又喝,忙过来抢,“二哥,给我留点,我可一口都没尝过。”
项墨晗怒极没有地方撒气,一仰头将那袋酒咕咚喝个精光。李邯眼睁睁的望着他举着水袋向自己晃了晃,“项墨晗——你故意的,全喝完了。”说着目光下移,见项墨晗手背上方才晃水袋的时候滴了少许,于是毫不客气的扑过去对着他手背就是一口。
“李邯——你属狗的?”项墨晗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快给我松开。”谁知李邯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这回又笑开了花,“怎么样?不给我尝,吃亏的还是你。”
项墨晗气到崩溃,闭眼决定不看他,来个眼不见为净。心道: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货,到处惹事,天天让自己背黑锅。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玩意绝对不是爹亲生的。这件事,他得好好查查——
李邯在项墨晗耳边聒噪了大半夜,到后半夜干脆直接躺在蒲团上呼呼大睡。项墨晗望着他睡着以后那张毫无防备的脸,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丢在李邯身上,心里琢磨着事情,独自跪到天亮。
第二天,项墨晗天还没亮就出去了。李邯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由衷的佩服自己,在祠堂的蒲团上也能睡这么沉,跟上面的祖宗门打了个招呼便直奔温茹住处,“小哑巴,是我,开门——”
温茹从屋内探出个脑袋,见是李邯,才把人拉进屋子。
“怎么样?昨夜余叔后来有没有问起关于暮兮姐姐的事?”
温茹摇了摇头,见暮兮从帘后缓步出来,“三公子,昨夜多谢出手搭救,只是暮兮身份低微,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给项府招来灾祸,毕竟——”
“暮兮姐姐,你是怕那赵乌龟又来找麻烦?”李邯在桌上抓了块芙蓉糕啃着,又随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三公子,暮兮乃一介孤女,又怎能与那赵公公斗。”
李邯一想也是,但心中仍愤懑未消,喝了口茶道:“那暮兮姐姐可否愿意离开此地?”
“离开?”暮兮垂眸,“离开此地,又该去往何处,况且,昔日暮兮的父亲病重,欠下怡翠阁不少银行,又如何走得了。”
闻言,李邯思忖片刻,“银两的话我可以想办法,最多把大哥的——”说着挥了挥手,“总之你放心便是,若你今日不走,总有一日便要走得,现下这么一闹,那赵乌龟必不会咽下这口气。”
一直立在旁边的温茹闻言不住点头,指指自己,又指指暮兮。
李邯疑惑道:“怎么,小哑巴?你是说要跟暮兮姐姐一同离开?”
温茹点头,在纸上写到:亲人已故,不如同暮兮一同离开。她望了眼李邯不舍得神情,又写道:认识你们真好,相信不久还会见面。
三天以后,两个传说中项墨晗的相好便结伴踏上去往边南的路。
李邯将她们送至山脚,“小哑巴,暮兮姐姐,要辛苦二位翻山越岭,这几日赵老乌龟的人一直盯着府里的动向。故不能走大道,只能从山道走。前阵子我上这山来打过鸟,山峰蜿蜒,构造奇特,利于藏身。赵乌龟的人就算追上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人。”
暮兮望向他的眼中透着薄薄水雾:“三公子,请受暮兮一拜。”正欲俯身,被李邯眼疾手快的扶起,“暮兮姐姐,我早就见那赵乌龟不顺眼了,整日在王上面前进谗,若不是他,我爹爹也不会一直驻守于边南——总之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李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塞到暮兮手里,“姐姐与我一见如故,无须讲究这些虚礼了。”
温茹闻言眉脚抽了一下,连暮兮的脸色都有些发红。李邯心道都怪自己不好好念书,铁定又用错词语了,忙改正道:“是相见恨晚,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哎,都怪我没好好念书,不然可以书信一封于我娘,你们去了边南,也好有个照应。”说着正想把脖子里的珊瑚玉取下来。
暮兮的脸色越发红了,只低头笑着。
“邯儿不得无礼,平白污了姑娘名节”,项墨晗从后面道。
李邯回头:“二哥,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项墨晗淡淡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珊瑚玉上,“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带着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温茹,“边南的守卫看到这个就知道了。”
暮兮接过信封,眼睛红红的,感激的看着面前的兄弟两,终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在京师这些年,受尽白眼和冷遇,从来没有人能像今日这般去帮助一个不相干的人,所以她对每个人都是淡淡的。而今日去不一样,一句谢谢,怎能抵得过这份恩情。
“时候不早,二位保重。”项墨晗道。
“珍重!”暮兮回首,一句珍重,从此与温茹千山共路,万水同舟,踏上去往边南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