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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记得那一年祥琦刚出生五个月,当时在南京国府任职的他阿爸回到广东梅县探亲,为了给刚出生不久的幼子祥琦和小女丽芳留个纪念品,他特地到一家金银珠宝首饰店精造了二串造型精美、款式相似的银项链,一串给刚出生不久的幼子祥琦戴挂,另一串给小女丽芳戴挂,当年丽芳只四岁。次年時局紧张,风传共军要打到长江以南来,这一年初夏,祥琦阿爸派来一个亲信付官要把我们接去台北,我们离开梅县到了广州,在广州火车站上火车前,我那小女丽芳便被乘车的人流冲散失走了,那時她项脖上戴挂着这么一串银项链,肩背上还挂着一个红绸布书包式小包,我记得那小包里当时正装着一些餅干、糕点、水果之类食品,此外,还有几本小人图书和一本相册本子,里面除了嵌着丽芳童年時代照片外,还有她阿妈阿爸和弟弟照片,以及她阿爸阿妈同事及同学照片。”郑佩云说完了这些事后,便把漓着淚水的目光移落到张丽丽身上,透过淚水迷糊的视线,她观察着她的表情,接着她又说:“那么,若是我那失散的小女丽芳还保存着这些东西,便是我们亲骨肉相认的又一重要证物。呀,三十年了,为了我那失散的女儿丽芳,做妈妈的我,怎不牵腸挂虑地思念着,可是望穿了秋水,仍查询不到失散的小女丽芳,做妈妈的心酸痛了、破碎了……”

张丽丽凝望着郑佩云搁放在台几桌面上的那一串银项链,她的眼睛遂渐放亮了。呀,这串银项链多么熟悉呵!刹那间,她便联想起来了,她也保存着这样一串银项链,造型和款式一模一样,丝毫也沒有区别之处,就象一对孪生姐弟,至于那个小红绸布书包小包,已无其物了,不过她记起来了,就在她刚上学唸书的那一年,她曾经作为书包上学時揹过,后来这个小包子破旧了,她那个养妈便在街市上给她买了一隻新书包,而那变红绸布小包子便被掉进碎布片堆里,而红绸布小包子里的小人书,当时里面是有五、六本小人书,现在已不知去向,不过那本嵌照片的相册本她现在还保存着,十六开页,兰色封面,里面嵌着二十多张照片,除了她孩童時代照片外,其他照片里的人她都不认识,那一年她养父去世后,这本相册子本存放在她养父房间桌子的抽屜里,她到紫罗兰厢楼后,便把这本相册子本收存在她卧室饰妆台桌的抽屜里。那么从那串银项链,以及林夫人刚才提到的红绸布小包子、小包里装的小人图书和那本相册子本的事来看,显然证实了这位林夫人正是她亲生母亲,而她便是她当年失散的女儿丽芳。她眼圈潮湿了,透过迷糊的淚水,她望着那妇人和她身旁的少妇,又目望着那个林董事长及林经理,呀,难道他们果真是她的骨肉亲人吗?不管怎么说,现在铁的事实明摆着,面前的这二女二男她是无法否认不是她的骨肉亲人!呀,三十年亲骨肉分离是人生一大痛苦,现在他们亲骨肉亲人相见、相认、团聚,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呀!她恨不得马上投入到她母亲的怀抱中,痛哭一场,敍述这三十年来她坎坷经历。然而此刻,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那人脸兽心的赵阿福可怕的面目,还有那贪得无厌、爱钱如命的陈四娘肥脸,接看她又联想到她落泊风尘黑海的处迂,那至今还不知归宿何方的她养父母的独生子张振忠的处迂,他虽不是她胞弟,但她仍然认作他是自己的亲弟弟,以及她受赵阿福指派肩负的使命,她憂虑重重,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冷了。呀,她不能背叛他们,否则她会招来杀身之祸,若是她弟弟张振忠也是绿林帮成员,他们知道他是她的弟弟,也会连累到他,或许也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禍,此外,还有她这四个骨肉亲人,有可能也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因为香港毕竟是绿林帮潜伏之地,这些黑社会分子心狠手辣,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想到这一切,她感到恐惧、痛苦、徬惶。她眼眶里的淚水在飘动,她的嘴唇囁嚅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马上缄默了。

张丽丽的神态、表情、举止,郑佩云都一一看在眼里,她观察得十分透徹,因而她深信不疑,面前这个张丽丽便是三十年前失散的小女丽芳!她心里感到喜悦,淚花在眼簾中飘动,她激动的说:“那么,如此看来,你便是当年失散的小女丽芳了!丽芳,你那一串银项链还保存着吗?还有那本相册子本,以及那相册子本里嵌着的照片?丽芳,告诉你阿妈这一切情况好不好。”

张丽丽淚水夺眶而出,她咬了咬牙,否认的搖了搖头。

郑佩云眼瞪瞪的关注着张丽丽脸容,她见到她否认的搖了搖头,她心里不知感到多大痛苦。呀,难道这个张丽丽不是她日思夜想、望穿了秋水的三十年前失散的丽芳吗?不,不!不可能不是!她深信这个张丽丽一定是她三十年前失散的那个女儿丽芳!如果不是,她听了她那段痛苦讲述時为什么感情那么真诚,听完了后又为什么流淚呢?是的,她无論如何也不能否认,这个张丽丽正是当年失散的女儿丽芳,这是千真万确的!那么,她为什么否认、为什么不与她亲骨肉相认呢?呀,丽芳,你好恨心哪!做母亲的失望了,悲伤了,心碎了!为什么,为什么不与你的亲人相认呢?突然她伸出一隻手,一把拉住张丽丽的左手腕,把掌面翻过来一看,呀,那里有一颗红痣,而且很清晰的点印在掌面上,这便是她小女丽芳唯一明显的标志,不管她五官、相貌如何变化,而点印在掌面上的这颗红痣决不会变,此刻也不管她如何不与她骨肉亲人相认,但是这个张丽丽确确实实、千真万确是她当年失散的女儿丽芳!

郑佩云似乎更觉悲伤了,她淚水滂沱,悲声的泣着道:“丽芳,你就是丽芳!你正是我的亲骨肉!我的亲生女儿丽芳!可是你为什么不相认你的阿妈,你的亲人呢?三十年了!三十年来我牵腸挂虑地悬念着你,望穿了秋水,都查询不到你的下落,而现在你终于奇迹般的出现在你阿妈、你亲人面前,我们总算把你盼到、寻找到了,可是你为什么不相认你阿妈,你的亲人呢?丽芳,我的好丽芳!你如果有什么苦衷、难言之处,你也应该对你亲人讲述嘛,我们也好共同相议对策!”

此刻,林恒源也已确认无疑面前的这个张丽丽正是三十年前失散的亲骨肉,然而他感到心酸、疑惑不解,这个失散三十年的女儿丽芳,为什么不相认亲人呢?在一旁的林祥琦和林丽华,目望着面前这个失散三十年的姐姐,他们也感到疑惑不解,她为什么不与亲人相认呢?难道她真的有苦衷、难言之处?

陈鼎承看到这一切,也感到大惑不解。此刻这套宽敞起居室客厅里,除了郑佩云轻微的低泣声外,便是显得沉默,那是一种令人感到悲伤、难受的沉默。

陈鼎承望望林恒源夫妇,又望望张丽丽,颇有一番感触的说:“丽丽小姐,你应该与你亲人相认,有什么苦衷、难言之处可以坦然的说出嘛,我们好作商权,这里除了我之外,便都是你的骨肉亲人呀,与骨肉亲人失散三十年,现在相见到亲人了,与亲人们相认、相逢,这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你不应该让你的亲人们失望、伤心。”

一连串晶碧的淚水从张丽丽眼眶里滴落下来,她悲伤的摇了摇头,接着又咬了咬牙齿,带着洇声嗫嚅道:“不,我不是你们当年那个失散的亲骨肉,我是丽丽,张丽丽!夫人,先生,你们认错了,认错了!”

张丽丽说罢,淚水不断的滴落下来,迷住了她的视线,似乎难以控制她那极其复杂,极其矛盾的心情,她取出绣花手帕擦了擦眼淚,突然,霍的她从椅位上站立起来,奔跑出起居室客厅,直往楼下奔去,随即发疯似的往陈公馆大铁门外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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