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毅前脚刚出村,大壮后脚就跟上了他,扛着锅带着馍的,口鼻间两行浓鼻涕挂的老长,这家伙看上去不像是出门远行,倒像是要去哪里搞野炊。
窦毅无奈地看着画风清奇的大壮,无声地叹了口气,问:“我说大壮啊,我要去安庆城,你没事背这么多东西跟着我做甚?”
大壮吸了吸鼻孔下两行恶心的鼻涕,脚步却没停,一张肉脸挂满了谄媚的笑:“毅子,你也带上我一起去呗,我也想去安庆见见世面。”
“喂!我说,你这么熊你妈知道不?”窦毅哭笑不得,小胖子这摆明了是离家出走,要是自己真带他一起去,李大娘指不定得急疯了,这么缺德的事他可不干。
再说了,真把这小胖子带上,以小胖子这体格这胃口,自己上哪给他找吃的喂饱他?就自己身上乡亲们给的那点儿盘缠,这小子分分钟就能把他吃垮啊!妥妥的是个拖油瓶,坚决不能带!
大壮个子虽然比窦毅高了一头,但智商很明显跟身高是不成正比的,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主。他压根儿就没听出窦毅话里的婉拒之意,一把放下背上鼓鼓囊囊的行李以及那口黑得发亮的锅,嘿嘿直笑:“我娘同意我去了,还给了我不少盘缠呢!”大壮一边说着一边从行李中掏出一个布包,那布包看上去鼓鼓囊囊的,窦毅闻言一把夺过布包,打开一看,里头果真是白花花的银子。
看到这些碎银,窦毅只觉胸口郁闷难当,心中腾起一团无名怒火,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这李大娘也忒不仗义了!
当初窦毅找她借钱买棺材给张氏下葬,她跟窦毅哭穷,说什么她们孤儿寡母的,日子过得紧巴巴,没有钱借给他之类云云。
虽然全村十八户人家,窦毅去借钱的时候他们要么避而不见,屋门紧锁;要么推三阻四,诸多借口。当然,乡邻之间能够互帮互助那自然是情分深厚,但人家若不帮那也不过是本分罢了,本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所以现在看到大壮手里这沉甸甸的银子,窦毅虽然有种想骂娘的冲动,却也以己度人,理解乡亲们的做法。毕竟眼下他们窦家只剩了他这一支独苗,家徒四壁,自身难保,别人自然不愿做这等有借无还的亏本买卖,毕竟乡下人家钱财大都来之不易。
何况李大娘并不是那种刻薄小气的人,平日里帮衬窦毅娘俩不少,当初不借钱肯定事出有因。大壮作为她的命根子,平日里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李大娘把大壮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现在却同意大壮跟着自己去安庆城?这里头也一定是有缘由的。
眼看窦毅眼眶泛红,面有异色,阴晴不定,大壮也似乎知道了窦毅此刻在想什么,嘴角微张刚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滚圆的脑袋低垂着,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俗话说,人死如灯灭,人生一世重要的是活着时的感受,一旦失去了生命,走向死亡,魂飞天外,留在尘世的不过是具无知无觉的冰冷尸体罢了。
窦毅更愿意相信张氏死前是满足而平静的,不然也不会微笑着死去,其他的事情,他相信张氏在天之灵定能理解他,不会责怪他。况且人之一世,每个人都生活不易,任何人对其他人都没有理所应当的责任,别人若是帮了你,那是情分,没有出手帮你,那也不过是尽了本分罢了。
窦毅心念轮转自此,突然之间就释怀了,那团无名之火也随之烟消云散。
……
……
眼下,自己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这小胖子随身带着一批巨款,可不就是窦毅的贵人吗?有了小胖子这身家当,这一趟去安庆就不必风餐露宿,挖野菜啃树根了。而且小胖子这体格当个挑夫绝对的没有问题,倒也是个免费劳工!
权衡了一番利弊,窦毅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伸出手来正想揽住大壮,眼神却不自觉朝大壮鼻子下面两滩浓稠的黄白之物瞟了过去,顿时心里一阵恶心,喉头一紧,差点忍不住吐出来,好在他定力还算不错,生生地将涌上喉头的酸液又给吞了回去,整张脸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扭曲…
经此一瞟,窦毅那双还没来得及揽上大壮的手尴尬的顿在了大壮肩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过了半晌,才黑着脸幽幽地在大壮肩上象征性的拍了两拍,以示友好。也许是因为受了惊吓,窦毅拍在大壮肩上的力度大了些。
大壮看着窦毅那张阴晴不定,一阵青一阵白的脸,以为窦毅还在生他和李大娘的气,暗暗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杀手锏拿出来,以往他跟窦毅闹别扭,他每次只要拿出这招杀手锏,窦毅准会跟他和好,虽然那招真的有点掉节操,但也真的很管用……
只见大壮一双眯缝眼半张半眯,眼神迷离,一身肥肉不停地颤抖,两只手差点绞成了一根麻花,肥臀微撅,不住的左右摆动,一张香肠嘴羞涩地微嘟着,朝着窦毅媚眼如丝。
大壮摆出这一副恶心至极的场面还不是最让窦毅三观碎裂的,更让窦毅三观崩塌的是这胖子居然口中念念有词,说出来话那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如一道天雷把窦毅炸得外焦里嫩。
“毅毅~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嘛~人家抛家弃母地跟着你,你可不能抛下我哦~~”
“毅毅,带人家一起去安庆嘛~”
“人家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去安庆嘛~~求求你啦~~”
“去你妹的智障!”
窦毅实在忍无可忍,顺手捡起草堆里一块石头就扔过去。神啊,快一个闷雷劈了这胖子吧,这胖子有毒,这场面真是太辣眼睛了!窦毅简直要无语问苍天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居然要让他遭受此等奇耻大辱!
既然天道不公,不能将这货收回去,他就只好自己动手,替天行道!果然,这种没有一丁点儿自知之明的二货还是打死比较好,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大壮此刻也是一脸的蒙逼,他都豁出去了,他连节操都不要了,在这卖萌撒娇求带走,窦毅居然不为所动,甚至还拿石头砸他!这桥段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啊?!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好在他身手敏捷,躲过了窦毅那一击,这才没成那石下冤魂。
大壮怎么也想不通,从前百试百灵的杀手锏,怎么今天突然就失效了呢?可惜他出门只带了口锅,没带镜子,也许让他好好照照镜子,他可能就会知道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