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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人,矿,书(五)

在稍微晚一些的时候,西门戎给阑珊讲了几个故事。

“想象一下有一张非常大非常大的纸,纸上生活着一种没有厚度的妖化小虫,我们叫它们‘平虫’,可以理解吧,我的小姑娘?”

“我可以理解,并且不需要配图,继续说吧,西门先生。”

“在这张巨纸之外,有一个火铳手,他不断地开铳发射铅弹,精确地在纸面上每隔三寸开一个洞。而这张纸上的平虫,则以为‘每隔三寸就有一个洞’是一个真理,它们把射手随性而为,并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事情,当做了诠释世界本相的坚硬柱石。”

“……这种平虫挺可怜的……”

“没错,我的小姑娘,但是你怎么确定自己所处的世界不是一张大纸,而自己不是纸上的平虫呢?”

“……西门先生,不要这么说了,太可怕了,吓死活人了……”

“这不是吓人,这只是哲学思考,而且平虫的故事已经是非常温和的一篇了,下边是有关火鸡的故事,你不需要知道火鸡具体是什么,你只要把它们当做一种养来吃的家禽就行。”

“好的,我洗耳恭听。”

“从前有一个火鸡饲养场,里面有成百上千的火鸡,其中有一只开了灵,有了自己的思想,这只开灵期火鸡妖观察了上百天,得出一个结论——每天巳时一刻,必然有饲养员来送吃的。”

“是不是有一天巳时一刻饲养员没有来?”

“不,是有一天巳时一刻,饲养员把这群火鸡捉去都杀了!”

“……”

“这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冷笑话,而是告诉你,没有接触到本质的情况下,经验规律有可能会坑死人。我的小姑娘,你想过没有,九墟历史上成仙飞升的人到底去哪里了?”

由于域外天魔盘踞在位于巨阙的“诸天万界之门”,九墟世界已经有上百年无人飞升了,但是在域外天魔现身之前,九墟数万年仙道史上从大乘期突破到飞仙期的修士没有一千,也有数百。至于他们去了哪里,阑珊采用的是最“官方”的回答——“自然是穿越诸天万界之门,去了仙界……”少女的语气渐渐变得不安,琥珀色的眸子中渐渐被恐惧所充盈。

西门戎很认真地看着阑珊的眼睛:“有什么根据证明仙界的存在?有人去过仙界然后再回来么?”

阑珊摇摇头:“没有证据,也没有人去过仙界再回来……”

西门戎在虚拟影像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你看,诸天万界之门的另一侧是什么,至今未知,可那么多牛逼哄哄的大乘期修士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往里钻,真是咄咄怪事。另外如果诸天万界之门的另一侧是仙界的话,那么域外天魔是怎么冒出来的呢?”

“……”阑珊的嘴唇翕动着,她很想反驳西门戎的话,然后竟然发现自己无从反驳。

“我有一个非常可怕,非常黑暗的猜想,”西门戎说这些话的时候,却是一脸坏笑,“诸天万界之门的另一侧不是什么仙界,而是天魔盘踞的魔界,所谓的飞仙,无非是告诉天魔‘这货成熟了,可以吃了’,至于所谓的域外天魔,其实是天魔中的失败者,在魔界天天被揍实在太惨,于是乎就逃到凡间来逞威风……”

“不……不许这么说!”阑珊圆圆的娃娃脸上浮现出真正的愤怒之色,然后下一秒,她的态度马上软化了下来,“求求你了,西门先生,请不要这么说……”

“看来‘飞仙’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九墟人类的文化里,形成了某种思维定势,所以这不怪你,我的小姑娘,”西门戎就像爱抚一只乖巧的小猫咪一样,抚摸着阑珊的小脑瓜,“下一个问题,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我还能……不做好准备……么……”黑发琥珀瞳少女的声音很是幻灭,无力地倚靠在西门戎的怀抱里,“就算你说域外天魔是九天玄圣造出来欺负人的,我……我也只能认了……”

“我可没这么说,我的小姑娘,”西门戎抱着阑珊小小的身体,虽然他们早已不畏惧寒冷,但温暖依然让他们感觉到舒适和安全,“关于九天玄圣,有没有形态上的描述?”

阑珊的脑袋摇的和货郎鼓一样:“没有,西门先生,是真的没有,九天玄圣是超越了所有形态的至高者,怎么可能有……”

“超越了所有形态的至高者?”西门戎对这个逼格看似很高的形容并不感冒,“就算他们是超越了时间、空间和因果,是活的的概念,也应该有可以被描述的形态存在,毕竟抽象的形态也是形态。另外你是否考虑过九天玄圣对九墟人类的态度?”

“九天玄圣那个级别的存在,如果对人类态度不好的话,九墟早就没活人了吧……”阑珊的态度还是比较乐观的,“西门先生是如何认为的呢?”

“呵呵,”西门戎在虚拟影像中调出一张图,内容是一只小白鼠在怯生生地看着实验员,“你认为在小白鼠眼中,实验员对它们的态度算好么?”

阑珊早已知道地球人类用小白鼠做实验的研究方法,也正因为如此,她感到细思恐极:“小白鼠相比于野外的老鼠,确实可谓是生活优越,由于它们的视力有限,所以估计看到的只有实验员的手,从天而降的大手带来美味的食物……抓走符合解剖标准的同类……再也没有回来……”

下一个瞬间,西门戎感觉到了阑珊身体的剧烈颤抖。

“西门先生,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九天玄圣是超越一切形态的至高者,他们又怎会……”

“我从来也没说上述的话就是真相啊,我的小姑娘,”西门戎在阑珊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九天玄圣可能是高高在上的创造者,对新晋的飞仙者无欲无求,也可能是小白鼠眼中的实验员,飞仙就是被抓去解剖……在你没有探明诸天万界之门另一侧的情况之前,这些可能性都是存在的,只有当你真正探明了这些,你才能在一大堆的可能性中确定唯一的真相。这是一种实事求是的思维方式,希望你明白,我的小姑娘。”

“好吧,”阑珊算是彻底平静了下来,“我现在能做什么呢?”

西门戎直接传给她两份星象图——“星空中的黑暗秘密,我们一起解开它。”

————分割线————

虽然都有“二十八宿”的概念,但九墟的二十八宿和地球的二十八宿却有着不同的含义。这不仅仅是因为九墟几乎没有轨道倾角,导致黄道和赤道高度重合,更是因为……公转周期。

虽然九墟世界的一年也是三百六十多天,但这本质上是长周期变星“大日”的光变周期,九墟的实际公转周期,比一年要长很多。地球古代的观星者,只需要一年的时间就可以看遍二十八宿,但在九墟,看遍二十八宿需要的时间,已经数倍于九墟凡人的平均寿命。

“所以说这星图的绘制者八成是修士,活的长也是有用的,”西门戎叹息完毕,走入正题,“请问九墟有没有以观天著称的宗门呢,我的小姑娘?”

“九大仙门之一的乾光殿确实有观星之术……还有……让我想想啊……”黑发琥珀瞳的少女在碎片化的记忆中极力寻找,“曾经有一个……应该说是两个比较小的宗门,一个叫巡星观,一个叫天目派,都是以天星法术起家,善于观星,彼此之间还争斗不休,然后……”

“然后他们怎么样了?谁赢了?”

“谁都没赢,巡星观和天目派都被拜夜教屠灭了。”

“……”在某一个瞬间,西门戎真有杀入拜夜教领地,把拜夜教主(应该叫这个吧)打的生不如死,然后迫使他交出所有和星象、天文有关的资料。“一群宗教疯子觉得观测天象是对神灵的亵渎,于是对科学工作者进行屠戮”,这是西门戎最先、也最容易想到的解释,但考虑到九墟世界和地球的不同,这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西门戎问:“拜夜教屠灭巡星观、天目派是在域外天魔入侵之前还是之后?”

“之后。”阑珊说的很肯定。

西门戎忽然有了一个模糊的推测:“那么拜夜教有没有什么口号之类的,比如说巡星观、天目派亵渎了他们的真神,是邪恶的异教徒,必须被杀死之类的。”

“有的。”阑珊试图模仿那种狂热、乖戾的口吻,“天魔现身,九墟倒悬……弥天大劫,魄死魂灭……昴宿增七,真神翠目……屠邪灭异,终末审判……其他的我也记不清了……”

“你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情报,我的小姑娘,”西门戎点开星图中白虎七宿之第四宿,“让我们一起来看看,拜夜教到底在崇拜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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