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落是一抹阳光,而沉鱼却感受不到他的温暖。
沉鱼是一道温柔,而阿落却永远不会对她温柔。
离上京城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城,唤卉都,卉都边界有一座大山,唤川穹,在那深山老林中,有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有座茅草屋,那里,居住着一位二九年华的隐世神医,步沉鱼。
步沉鱼从小就住在这片竹林,除了去山上采药,从未出过这座山。
她的师父不让她下山,如果她想要下山,除非他的儿子步落雁娶她,才能带她下山,步沉鱼与步落雁之间有着婚约。
步沉鱼是她师父捡来的弃婴,而步落雁是她师父的亲儿子。
师父叫步飞,一位隐世大侠,武功高强,医术更是高超。
师娘叫温婉,温家小女,字芙蓉。名字温婉,人却一点也不温婉,娇纵,跋扈,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后遇步飞,心有所属,抛下温家不顾一切的嫁给了步飞,一心追随他。
从小,师娘就不喜欢沉鱼。
步飞是在水里捡的沉鱼,那时候她才刚出生,就被丢进了水里,若步飞在晚一步,怕是会被淹死,虽捡回了一条命,却留下了顽疾,天冷时会犯眼疾,看不清楚东西,师父说,若在严重一点,会瞎。步沉鱼从小就体弱多病,从小就是个药罐子。
那时的步飞,正直年轻气盛,可他却愿放弃一切,带着步沉鱼与妻子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与世无争,做个逍遥闲散的隐世神医。
彼时,妻子正怀有身孕。
小时他们相处的挺好的,可后来,也许是年龄的关系,落雁开始疏远她了……
步沉鱼比步落雁大一岁。
步飞教落雁武功,就不教他医术。教沉鱼医术,就不教她武功。为的是以后沉鱼有落雁保护,落雁受伤了有沉鱼治疗,他们不能离开彼此,就像步飞和他妻子一样。
步落雁从小就想出去闯荡江湖,小时候,步落雁想的,是长大了就娶步沉鱼为妻,然后带着她一起闯荡江湖。
可长大后,他只想远离竹林,远离步沉鱼。
七年前,温婉为救步飞而受了重伤,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步飞开了一道药方,让沉鱼煎药。后来,师娘迷迷糊糊中说她想吃糖葫芦了,步飞便下山为温婉寻糖葫芦去了,回来时,温婉已经死了。
是因为沉鱼煎的那药。
沉鱼怕那药苦,便放了些蜂蜜进去,她知道,师娘怕苦,每次师娘生病喝药,师父都会放些蜂蜜进去,所以这次,师父不在,沉鱼便学着师父放了些蜂蜜进去。可师娘刚喝下药,便吐血身亡。
“那药有问题……”这是温婉留给步落雁最后的一句话,自此,落雁开始恨沉鱼了。
其实,那药并没有问题,只是因为,蜂蜜也是药,世间万物,皆可入药。可步飞给温婉开的那方子,含了太多苦物,不能加糖,若入了糖,顷刻之间便会要命。
沉鱼只是怕师娘怕苦罢了,却意外的害她丢了性命。
温婉死了,步飞一字不言,默默的安葬了温婉,在她坟前醉了好几天,最后将桃花酒埋在门前那颗桃树下,便带着温婉的玉佩离开了。
那颗桃树,是他们刚来时,温婉种下的,如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离去前一天,他曾告诉落雁,“你阿娘的死,不关沉鱼的事,阿娘她本就无力回天了……”说着说着,步飞竟热泪盈眶,“好好照顾沉鱼,好好保护她,阿爹要离开一段日子。”
十一岁的落雁早已哭红了双眼,“阿爹,你要去哪里?”
“阿爹要带阿娘回家,你阿娘嫁给我后,一直没有回过温家,她嘴上说着不想,其实阿爹都知道,她很想回去,阿爹还知道,她想去上京城……”
步飞摸了摸手中的玉佩,那是温婉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记得有一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他们都没米饭吃,好几次差点饿死,她都没舍得将玉佩变卖,也没丢下沉鱼,只是摘嫩树叶,挖野菜,煮来吃,那段日子最是难熬。那块玉佩,是步飞送给温婉的唯一一件定情信物。
“那阿爹,你什么时候回来?”
步飞不语,将玉佩揣进怀里,拍拍落雁的肩膀,离开了。
一连好几天,沉鱼给落雁做饭,落雁只是低着头吃饭,不同她说一句话。沉鱼以为,是因为师娘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了,所以他才会这样,可他们都不知道,沉鱼最是难过。
沉鱼无父无母,师父师娘就是她的父母,尽管师娘经常刁难沉鱼,却还是会下意识的对沉鱼好。沉鱼多想叫师娘一声阿娘,可她知道,师娘讨厌她,是不会允许她唤阿娘的。所以她总想着长大,等嫁给落雁后,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唤师娘一声,阿娘。
可这声阿娘,永远不会答应了。
后来,步飞再也没回来,之后落雁也离开了竹林,去了上京城,至今未归。
一去便是七年,她也等了七年,孤独了七年。
从十二岁开始等,等到了十九岁。
女子一般十六出阁,最迟不过十八。
落雁的性格随了步飞,喜欢闯荡江湖,却不喜欢悬壶济世。
山下有病人,都会上山找沉鱼医治,没几服药便能痊愈,渐渐的,沉鱼成了人们口中的隐世神医。她不收诊金,收了也没地方用,有些心存感激的人,会给她带来一些米粮与被褥。
每当她一人时,难免寂寞,她便拿下发髻上的木簪,那是落雁下山前亲手做的,是用院前的那颗桃树枝丫做的桃花簪,他为了做这个木簪子,还把手给弄破了。
他亲手给她戴上,“呐,这簪子给你,等我成了大侠,就回来娶你,然后带你闯荡江湖……”
这根木簪子,便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那时的落雁,只想离开竹林,他不想一直待在竹林,他也不想带着沉鱼这个累赘,索性给她做根簪子,让她就在竹林等他,给她留个念想罢了。
看着这簪子,等我成了大侠,就回来娶你,然后带你闯荡江湖……这句话一直在耳边回荡。
七年过去了,不知道落雁怎样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成为大侠?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沉鱼?还记不记得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