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德旭对王鲲鹏说:“对方的来头很大,王所长你要小心了。”
“这些东西,就麻烦你处理了。”王鲲鹏说。
“那是一定的。”申德旭招呼带来的水鬼,把水猴子的尸体集中在一起,淋上汽油,然后一把火都给烧了。
这种东西是不能留下尸体的,不能留下供其他组织研究。这是长江上的规矩,无论捞到什么水下的怪物,都要自行悄悄处理掉,不留下任何线索。
申德旭向王鲲鹏拱手,说:“这些东西太多,伤人性命也不少,我们要有个仪式,你们能不能回避一下?”
王鲲鹏表示理解,带着徐云风、方浊和黄坤开车离开。
在车上,徐云风看着河岸上的火光,不屑地说:“还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申德旭是长江上的治水高人,所以老规矩很多。”王鲲鹏解释,“听说被水猴子拉下的淹死的人的魂魄会附在水猴子身上,所以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超度。”
徐云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问方浊:“我和王八要去湖南,你去不去?”
“你们去哪里,我都跟着。”方浊说,“以后这种问题就不要再问了。”
“那我呢?”黄坤问,“不带我去吗?”
“你留在宜昌。”徐云风说,“你避水符的能耐出来了,跟申德旭保持联系,长江上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处理了。”
要分别时,王鲲鹏在车里摸索出一个卷轴,递给黄坤,“你给我帮个忙,把这东西交给邓瞳。”
“没事情干的时候,向寻蝉师伯学学晷分,她是晷分高手。”徐云风嘱咐黄坤。
黄坤看着三个前辈都是一副严肃的模样,也郑重点头,“明白了。”
徐云风、王鲲鹏和方浊去了湖南。
告别了王鲲鹏三人,黄坤回到学校。室友们又出去上网了,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黄坤回想,这段时间自己的经历也算是惊心动魄了,什么黄家恩怨,什么诡道传承,什么七星阵法,这一切太不真实,就好像做梦一样。
他又想起王鲲鹏交代自己要转交给邓瞳的卷轴,于是打开来看。这是一幅上古修真图,一个人身体的各个经脉穴道对应着周天和五行,不过,图的四角画了夜叉。夜叉是佛教的恶鬼,却围着一个道教的仙人,看起来很诡异。
看着修真图,黄坤明白此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象,他不禁感慨,王鲲鹏看起来很正直的样子,可是学的东西却这么怪异。师父徐云风看起来不着调,可是诡道算术相对平和多了。看来自己的运气要比邓瞳好得多。
黄坤落下了不少课程,担心老师把自己这号学生给忘记得干干净净,到时拿不到学分,少不了被老爸念叨。为了耳根子清净,他每天去课堂上跟老师混个脸熟,着实老实了几天。
离开学校这阵子,黄坤心里其实还惦记着一个人,就是和黄坤同系同届的陈秋凌。
黄坤一直对陈秋凌有意思,从认识到现在,惦记了大半年。但他胆小,加之陈秋凌对人也很冷淡,所以一直以来,黄坤跟陈秋凌话都没超过十句。
陈秋凌一向与人交流不多,平日只跟护理学院的策策关系近一点。可是,一想起这个策策,黄坤就头疼。
策策其实是陈秋凌的外甥女,大名叫刘陈策,只比陈秋凌小一岁而已。她跟陈秋凌是两个极端,陈秋凌不爱言语,策策却是舌灿莲花,一张嘴能把死人从坟墓里说得自己锤开了棺材盖子爬上来。而且,这个策策实在是太聪明,入校没几天,她便找到学校领导,打着“大学生要社会实践”的旗号,把学校里靠近教师居住小区旁边的几百平方米的门面盘了下来,开了一家餐馆。这还不算,学校还免了她第一个季度的房租,装修也都由学校负责。这个策策,根本就是一空手套白狼的主儿。
餐馆取名为“陈策轩”,这里吃饭时间是餐馆,其他时间是咖啡厅,晚上则是酒吧,被充分利用了起来。策策还在餐馆里放了一把古琴,让“陈策轩”显得更加雅致。陈秋凌会弹古琴,“陈策轩”生意不好的时候,她就会来弹古琴。
半年前的一天,黄坤不知道哪根筋错位了,一个人跑到“陈策轩”里去喝咖啡,结果整个店里就他一个人在消费。他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屋里传来古琴的声音,循声望去,看到了弹琴的女孩。她一袭白裙,安静地弹奏,脸色有点苍白,虽然长得并不出挑,但那气质一下子就把黄坤吸引住了。
这以后,黄坤每天都去“陈策轩”坐坐,期望能再看到那个女孩,可是连去一个月才见到她两次。黄坤忍不住向策策打听,终于知道那个女孩是她的小姨,叫陈秋凌。
其实,黄坤对陈秋凌的心思,精明的策策早就看出了端倪。她跟黄坤约定,以后陈秋凌来这里弹琴,她就提前告诉他,交换条件是,咖啡必须点最贵的。黄坤是个实在人,一口应允,不过策策给他的“情报”并不准,他得到消息赶到后,有时陈秋凌在,可更多时候,陈秋凌不在。不过,凭着策策口吐莲花的本事,还是让黄坤每次都点了最贵的咖啡。
一天,黄坤刚从“陈策轩”回到寝室,就被胯子取笑,说他的艳福不浅,找到了美女做女朋友。黄坤一头雾水问是什么情况,胯子回:“你和陈秋凌好上了,也没见你放个屁。”
黄坤登时傻了,忙问是听谁说的。胯子说是××,黄坤听完,就跑出去追问传话的人,这样问了一圈,终于找到传话的源头——策策。
找到策策的时候,黄坤心里还不服气,明明自己跟陈秋凌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却偏偏背了这样一个名声。不过,黄坤哪比得上策策牙尖嘴利,几句话下来,黄坤就老实了。其实,黄坤哪里知道,策策到处宣扬他和陈秋凌的关系是另有用意,这件事放在后面再详说。
黄坤上了几天课,天天坐在第一排,主动跟老师互动,算是给老师留下了印象,至少比胯子他们天天打游戏要强得多,估计不会挂科了。他回来后,在“陈策轩”也跟陈秋凌见了一面。陈秋凌对他仍然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不过他也习惯了,并不介意。
心里惦记的事都做完后,黄坤按照王鲲鹏给的地址,去牛扎坪找邓瞳去了。
到了牛扎坪,黄坤见邓瞳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正要问寻蝉原因,寻蝉倒先开了口:“你还是赶紧把他弄下山吧,别死在山上了。”
黄坤问寻蝉:“这小子是不是闲不住,在这里憋出病来了?”
寻蝉摇头说:“他撞邪了。”
黄坤更好奇了:“你是清静派的高手啊,解决撞邪的事情,不是你的看家本领吗?”
寻蝉叹气说:“这小子是在外面撞的邪,我镇守着星位,人不能离开这里方圆百米。”
原来,王鲲鹏把邓瞳带到牛扎坪,把他交给了寻蝉就和徐云风、方浊离开了。虽然邓瞳被王鲲鹏训斥了一番,当时是老实了,可是才过了一天,就在山顶上待不住了。他趁着寻蝉在星位上修炼打坐,悄悄地下了山。寻蝉发现他已经溜了,也来不及去追他。玉衡星位已经展开,她不能离开,于是只好作罢,心想等王鲲鹏回到宜昌,自然会碰到邓瞳。
没想到两天后,邓瞳自己回来了。寻蝉一看邓瞳印堂发黑,鬓角的毛发上扬,面色蜡黄,就知道邓瞳遇到事儿了。
邓瞳向寻蝉求助,可是寻蝉不能离开牛扎坪,爱莫能助。
邓瞳到底遇到什么事呢,说起来也挺冤枉。他下山的时候是半夜,正是丑时寻蝉呼吸吐纳的时候。邓瞳顺着小路,朝着水泥路走去。在经过一片树林时,一只黄鼠狼突然从旁边的草地窜出来,拦住了他。
邓瞳没在意,还以为是一只兔子,可等他定睛一看后,顿时吓了一跳。月光照射下,黄鼠狼显得特别瘆人。
中国南方黄鼠狼数量稀少,而且也不像北方的黄鼠狼那样作祟。所以邓瞳明白,此时黄鼠狼拦路,一定有蹊跷,只是没有想到蹊跷到了让他无法相信的地步。
对面的黄鼠狼一点都不怕人,它拦在小路上,突然说起话来:“邓瞳,你小子,看我像不像神仙?”
邓瞳当时急着要下山,生怕被寻蝉追来把自己抓回去。此时突然看见黄鼠狼竟然拦路说话,脑子完全乱了,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你他妈的说什么呢?”
黄鼠狼又问:“邓瞳,你看我像不像神仙?”
“像你妈个×!”邓瞳这才明白遇到黄鼠狼作祟了,心里有点害怕,又接着骂道,“滚你妈的!”
那只黄鼠狼被邓瞳骂了,立即就趴到地上,哧溜溜地钻进草丛里跑了。
“什么玩意儿!”邓瞳骂骂咧咧地下了山,想着这世道真是变了,北方的黄鼠狼都跑到南方来装神弄鬼了。
邓瞳下了山,回到市内就召集狐朋狗友找了一间KTV唱歌。
唱得好好的,突然KTV包房外有人大骂:“邓瞳你妈个×!”
开始的时候,邓瞳和朋友都没注意。后来骂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和朋友们都听见了。他们关了音响,果然门外有人踢门,边踢边骂:“邓瞳你妈个×!”
邓瞳的朋友哄然狂笑起来。邓瞳气急了,一把把门拉开,可是门外除了一个路过的女服务生,一个人都没有。
邓瞳问女服务生:“刚才是不是有人在门外?”
女服务生连忙摇头,说没有人。
看来是有人故意跟自己捣乱,现在跑了。邓瞳没太在意,回到包房和朋友继续喝酒唱歌。可过了一会儿,门外又有人大骂:“邓瞳你妈个×!”声音跟刚才一样。
邓瞳这次悄悄走到门口,隔着门上的厚玻璃,看到一个身影。他猛地拉开门,人影却没了。
邓瞳这回是真生气了,他对着通道大喊:“是谁吃多了没事干,有种的出来!”
邓瞳顺着通道找人,可是通道里全是服务生,都说没看见可疑的人。服务生又不认识他,也不可能是他们捣乱。
邓瞳回到包房,朋友们都绷着脸看着他。
邓瞳觉得奇怪,问:“你们怎么不笑话我了?”
一个朋友用惊恐的表情看着邓瞳的头,邓瞳摸了一下,感觉手心里软软的,拿到面前一看,不禁大骂一声——只见满手鸡毛,鸡毛上还沾着鲜血。朋友们连忙给邓瞳递抽纸。
出了这档子事儿,谁都没心情唱歌了,大家收拾衣服和背包,准备结账走人。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响声从音箱中传来,刺得人耳膜剧痛。随后,是一串音调诡异的骂声:“邓瞳你妈个×,邓瞳你妈个×……”
所有人都惊呆了,愣在包房里一动不动。一起来的一个女生已经吓得哭起来。
接着,包房里的大显示屏的画面开始扭曲,一会儿变成一片纯蓝色,几秒后,又变成黑白色,一个非常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中。
在屏幕画面变换时,音箱里的骂声一直响着:“邓瞳你妈个×,邓瞳你妈个×……”
“你们快看!”邓瞳的一个朋友指着显示屏。
显示屏的画面渐渐清晰——一片草地上,无数只黄鼠狼在狂奔。
这些人谁见过这么邪门儿的事儿?都夹着包跑了出去,只留下邓瞳,还愣愣地待在原地。
邓瞳忽然明白了,师父把自己留在牛扎坪并不是要限制自己的自由,而是师父已经意识到了危险——针对自己的危险。寻蝉来自北方的道教门派,对付黄鼠狼绰绰有余,可是自己偏偏要跑下山,一离开寻蝉的控制范围,果然就遇到了邪性的事情。
显示屏里,这时只剩下一只黄鼠狼,它慢慢站立起来,看着邓瞳喊道:“邓瞳,你小子,看我像不像神仙?”
黄鼠狼的脸部毛茸茸的,但是邓瞳能感觉到它正在轻蔑地笑。
“像你妈!”邓瞳对着显示屏大骂。屏幕变成了黑色。
邓瞳被折回来的朋友拉出包房,大家都安慰他别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群人去了夜市消夜。
消夜的时候,邓瞳发作了——两眼发直,口吐白沫,问一起喝酒的朋友:“你们看我像不像神仙?”
这下谁还有心思喝酒,立即把邓瞳抬进医院。折腾了一夜,到了白天,邓瞳想明白了,老老实实地回牛扎坪了。
寻蝉交代黄坤:“你把他带走吧,下山了找几只猫,可能会把跟着邓瞳的黄鼠狼吓跑。”
不过,寻蝉失策了,因为迷惑邓瞳的黄鼠狼和黄坤遇到的水猴子一样,都不是野生的,而是背后有人驱使。
邓瞳这次倒了大霉,走路都不稳当,拄着一根木棍做的拐杖跟着黄坤下了山,边走路,嘴里还啰唆个不停:“日子过得好好的,被王鲲鹏骗了做徒弟,加入了这么个邪门歪道的组织,怪事都来了。先是进电梯出不来,又上了诡异的中巴,接着又被水猴子拉下水,现在又被黄鼠狼纠缠上了……”
邓瞳说了一遍还不够,又唠叨了好几遍。黄坤本来不想和他说话,但是听得实在是烦了,反驳道:“电梯游戏本来就很忌讳,如果是普通人玩,寻个刺激也就罢了,通阴的、驱邪的术士也巴巴地去玩,肯定出事。在长江里遇到水猴子,明明是我被拉下去了,你当时跑了好不好?还有黄鼠狼的事,你若好好地待在牛扎坪,有寻蝉前辈在,怎么可能被迷惑?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还有,诡道怎么邪门歪道了,师伯成熟稳重,一点都看不出来邪性。”
邓瞳被黄坤一顿教训,心里哪里服气,回击道:“可是你师父,那个姓徐的,哪里像个修道的人?你现在跟我一样是给人做徒弟的,等你做了诡道的老大,再来教训我!”
黄坤见邓瞳都这样了,脾气还这么臭,也懒得照顾他了,盘算着带着邓瞳到荆州,送他回家就不管了。
邓瞳的家是一座老宅子,在荆州城的中心地段,毗邻三国公园的湖泊。黄坤进了大宅,心中感叹,邓瞳家里的确殷实。
家里没人,邓瞳跑到厨房找东西吃。黄坤也饿了,不客气地坐在邓瞳对面狼吞虎咽。
这时邓瞳的父母回来了,看见邓瞳,却一点都不激动,脸色冷淡得很。
邓瞳的父亲等着他们吃完,对邓瞳说:“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走吧。”
邓瞳傻眼了,“老头儿,你真的把我给卖了啊!”
“走吧,没事就别回来了。”老邓只是摆手。
邓瞳急了,“你这是怎么啦?”
老邓说:“这是我们家的规矩,你得还了账才能回来。”
邓瞳听父亲这么一说才意识到,王鲲鹏的确没有骗自己,看来父母是铁了心要拿自己抵账。
邓瞳没辙了,站起来就走。出门的时候,母亲悄悄塞给邓瞳一条金链子,算是留给邓瞳的活命钱。
黄坤虽然一直对邓瞳有意见,但是看到他被父母赶出来,突然有点同情他。
家里没法待,两人只好又回宜昌。
荆州和宜昌隔得不远,两人晚上就到紫光园王鲲鹏的家里去落脚。果园二路的宠物市场距离紫光园不远,黄坤想起寻蝉的交代,就去买了两只小猫回来。
邓瞳精神颓靡,黄坤也觉得有点疲惫,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就睡了。
睡到半夜,窗子外被人敲得乓乓作响。黄坤被吵醒了,睁眼一看,邓瞳正和窗外的一个黑影对骂。
窗外的影子骂:“邓瞳你妈个×。”
邓瞳不甘示弱,外面骂一句,他就回一句。
黄坤看见邓瞳每骂一句,脖子就伸长一点。原来是一条绳索套在了邓瞳的脖子上,他只要一张嘴,绳索就拉着他的脖子向上提一点。可是邓瞳完全没察觉到这一点,绳索越拉越高,他的脚都踮起来了。
眼看着邓瞳要被吊起来了,黄坤连忙去把猫拎到手上,打开窗子把猫往外递。第一只猫递出去就顺着窗外的平台跑了,也不知道摔下楼没有。第二只猫拼命地惨叫,身体乱动,爪子抠着窗户框子不肯出去。黄坤拼命地推,小猫把黄坤的手背抓了好几道深深的血印子。过了一会儿小猫不叫了,黄坤再看,死了。
邓瞳还在狂骂,声音越来越沙哑,脖子提得老高,舌头都吐出来了,眼睛也鼓了出来。
黄坤没有办法了,只好把邓瞳一把推到地上,然后用毛巾塞住了邓瞳的嘴巴。邓瞳呜呜几声,再也骂不出声。
黄坤再看向窗口,那个黑影低声诅咒了两声就消失了。
黄坤打开灯,看见邓瞳的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勒痕,乌紫得厉害。邓瞳已经耗尽了力气,黄坤把邓瞳嘴里的毛巾拉出来。邓瞳躺在地板上不停地喘气,表情还是非常的愤怒。
黄坤等邓瞳怒气消散,才对邓瞳说:“那只黄鼠狼就是在激你,你骂得越凶,死得越快。”
“我他妈的就让它白骂了?我可受不了这个。”邓瞳不甘心地说。
“我们的师父都不在,这事得我们自己解决。”
“怎么解决?我他妈的什么都不会。”
黄坤拿出那幅上古修真图,递给邓瞳,“这个我看了,应该是茅山派驱邪的法术。你自己招惹的东西,自己学了法术对付。”
“我学会了又能怎样,这东西都成精了,我临时抱佛脚有用吗?”
“还有我,师父交代我学习晷分,应该能帮到你。”
邓瞳瞥了黄坤一眼,“你有这么好心吗?你该不会是和两个老杆子商量好了,故意坑我的吧。”
黄坤知道邓瞳是被黄鼠狼惹急了,肝火旺盛,也不太介意。
邓瞳和黄坤待在王鲲鹏家,到了晚上,黄坤就让邓瞳把耳朵堵上再睡觉。可是这个法子不灵,邓瞳还是听得见窗外有人骂他,挨骂了他就气愤,要还嘴,还嘴了,脖子上就有绳子套他。
黄坤没招,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把邓瞳的嘴巴用毛巾堵上,这样邓瞳就不能对骂了。这个办法还算奏效。
黄鼠狼在窗外骂了两天,见邓瞳不回应,第三天晚上就没再来。
邓瞳和黄坤松了一口气,邓瞳的精神也好多了。结果他们就踏实了一个晚上,第四天,窗外倒是没人叫骂了,楼上的住户却开始闹腾。大半夜,楼上的住户不睡觉,大呼小叫,打得稀里哗啦,吵得黄坤和邓瞳完全睡不着。他们想着这是别人的家事,也不便干涉,就忍了。
可是,没想到第五天夜里,楼上的人又开始大声吵架。这次邓瞳和黄坤再也受不了了,两人到楼上去敲门,敲了很久也没人应,吵架的声音也没有了。黄坤猜测,应该是这家人知道吵架影响了邻居,不好意思开门。
邓瞳狠狠地踢了防盗门一脚。
两人回到楼下,还没有站稳,楼上的吵架声又传来了。邓瞳的火气还没消,径直跑到楼上,不停地踢门,嘴里大喊:“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啦!大半夜的闹腾什么?”
对面的住户被吵到了,冲着邓瞳喊:“你干吗呢?”
邓瞳说:“这家人一到半夜就吵架,你们听不到吗?”
对面的住户一听,立马把门关上了。
黄坤觉得蹊跷,于是拉着邓瞳到了楼下的保安岗亭,把楼上吵架的情况说了。保安看了黄坤很久,才问:“你们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们开这个玩笑干什么?”黄坤说。
“你们是王师父的什么人?”看来保安认识王鲲鹏。
邓瞳机灵,用荆州方言回道:“我是他远方亲戚。”王鲲鹏是荆州人,说话的确有荆州口音。
保安就说:“你们楼上的房间一年前就没人住了。”
“妈的!”邓瞳跳起来,“果然还是黄皮子在捣乱。”
“王师父没跟你们说起过吗?”保安又说,“那个房子的业主搬走之后,把房子卖给了王师父。不过,王师父从来不住,就一直空着。”
邓瞳和黄坤面面相觑。
保安看他们的样子,也被吓到了,不禁叫苦:“我这个星期上夜班,你们不要吓唬我啊。”
黄坤和邓瞳两人面色铁青。现在他们知道了,术士这碗饭不是一般人能吃的。他们两个新手,根本无法面对这些诡异的事情。
回到王鲲鹏的屋子里,楼上吵架的声音倒是没有了,可是更加可恶,变成了切割机和电钻切墙钻墙的声音,比两夫妻吵架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就这样整整闹了一夜,邓瞳终于受不了了。他在房间里开始找专门放小物件的篓子,果然找到了几把钥匙。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钥匙就上楼去,一把一把地试着开门。
试到了第四把,钥匙合隼,转了好几圈,门开了。
邓瞳和黄坤犹豫一下,还是推门进去。
进去之后,两人发现这屋子果真有问题。客厅空荡荡的,虽说久未住人,却很干净,地板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黄坤和邓瞳面面相觑,在客厅里打量了一会儿。
“妈的,一定是黄皮子作祟。”邓瞳说,“这间屋子哪有人在装修,也没有砸东西的痕迹。”
黄坤走到卧室边,轻轻地把门推开,他本能地意识到这间卧室一定有问题。门开了,黄坤慢慢走进去,发现这里放了很多半人高的坛子。这些坛子都有年头了,像是以前装榨菜的坛子。每个坛子都封得严严实实的。
黄坤看到每个坛子上面都贴着一张符贴,不用说,一定跟王鲲鹏有关系。王鲲鹏本来是北京的某个研究所的领导,却放弃了所长的身份,隐居在这里,看来私下真的做了很多事情。
黄坤蹲下来,摸最靠近身边的坛子,触手冰凉。黄坤下意识地把耳朵贴到坛子上,想听听里面有没有什么声音。
可是黄坤心里还是有点发毛,毕竟这些坛子太诡异了。本来就紧张,突然听见邓瞳大喊:“黄坤,黄坤!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情况?”吓得他汗毛全竖起来了。
黄坤见邓瞳把另一间卧室门打开了,正站在卧室里,背对着门狂喊。
黄坤冲进卧室,惊呆了——空荡荡的卧室中间突兀地放着一口棺材。
邓瞳回头,喊道:“我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好好的房子不住人,放棺材!”
黄坤也震惊,他想起了一件事,他跟着王鲲鹏和徐云风到巫山找犁头巫家讨要阴阳四辨骷髅的时候,看到钟家人的阴宅里面,也是放了很多的棺材。
两人沉默很久。黄坤打破沉寂:“旁边的卧室里,全部是坛子,如果猜得没错,里面放的应该都是死人的骨灰。”
邓瞳打退堂鼓了,“这事我们掺和不了,等着师父回来吧。”
黄坤也同意邓瞳的提议:“我们还是下去吧,师伯弄这些东西进来,肯定有他的用意。”
邓瞳说:“如果是黄皮子跑进来作祟,会不会影响到这些东西?”
“先解决黄皮子再说吧。”黄坤说,“毕竟我们两人已经入门了,这些事情,不能永远指望师父。”
邓瞳想了一会儿,对黄坤说:“我给你看个东西,但是先说好了,你不能笑。”
“我答应你了,不笑。”黄坤诚恳地回答。
邓瞳于是把上衣脱了,抬起胳膊,黄坤看见邓瞳的胳肢窝下长了一个拳头大的疙瘩。
“你这是真被黄鼠狼上身了啊!”黄坤大惊,“我听我爷爷说过,被黄鼠狼上身的人,腋下就有个大包。”
“我他妈的怎么就这么倒霉。”邓瞳忍不住咒骂起来。
“没事,我爷爷当时告诉我,黄鼠狼怕猎人,让猎人用针把包刺破了,黄皮子就吓跑了。”
“现在是什么社会了啊。”邓瞳说,“到哪里找猎人去。”
“找不到猎人找杀猪的也行。菜市场到处是卖猪肉的。”
邓瞳现在完全没了主意,只好听黄坤的。两人一刻也不耽误,立即去菜市场找肉贩子。他们在市场肉铺区里找到一个长得最凶狠的络腮胡子大汉,耗尽唇舌,终于用三百块说动了这个大汉。
大汉用他的剔骨刀,对着邓瞳腋下的大包,轻轻地捅了一下,大包立即破裂,流出脓血来。可是邓瞳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
大汉拿了钱,让邓瞳和黄坤离开,他是靠刀口吃饭的,也忌讳这种事情。
邓瞳和黄坤慢慢往回走。
两人回到紫光园,在电梯里,黄坤问邓瞳:“觉得怎么样?黄皮子走了吗?”
邓瞳慢慢把脸转向黄坤,笑嘻嘻地问:“你觉得我像不像神仙?”
黄坤刚想骂一句,但看着邓瞳的脸部变化,闭上了嘴。
邓瞳笑得越来越开心,还把自己的脑袋往电梯的轿厢上狠狠地撞,撞了几下,脑门就开始流血。
鲜血很快就糊满了邓瞳的脸,但是邓瞳还是非常开心地笑。黄坤急了,一嘴巴抽上去,把邓瞳打晕了。
邓瞳中了黄鼠狼的邪,而且这只黄鼠狼很不一般,黄坤已经完全明白了,把邓瞳连拖带拽地拉到王鲲鹏的房子里。
看着虽然已经昏迷,但是脸上仍然带着诡异微笑的邓瞳,黄坤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起师父离开前曾嘱咐他,跟寻蝉师伯学学晷分,之前在钟家他曾见过师父用晷分算了钟家大宅的面积,可是也不知道这晷分和驱邪御鬼有没有关系。再说,自己还没来得及向寻蝉师伯学艺。邓瞳倒是应该跟王鲲鹏学“御鬼术”,可是现在他自己却已被黄鼠狼迷住。
黄坤在屋里踱来踱去,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看着邓瞳的脸上不断有血流出,黄坤跑去浴室拿条毛巾,可是当他拿了毛巾回到客厅时,邓瞳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黄坤连忙张望邓瞳去哪里了,听见邓瞳的声音从阳台上传来。
黄坤慌了——王鲲鹏的阳台没有封。
“小子,你看我打个翻叉给你看啊。”邓瞳站在阳台的栏杆上,两手平伸,保持平衡,看着黄坤,声音欢乐得很。
阳台的栏杆圆溜溜的,黄坤想大声喊让邓瞳小心一点,可是又怕惊吓到邓瞳,硬生生地忍住了。
邓瞳说完,就向前来了一个前空翻,跟体操选手在平衡木上表演一样,两只脚竟然稳稳地落在栏杆上,身体左右摇晃,最终还是保持了平衡。黄坤看得心惊肉跳,王鲲鹏的房子可是在九楼。
“我是不是很厉害?”邓瞳扭着头,笑嘻嘻地问黄坤。黄坤看到邓瞳的脸活脱脱像只黄鼠狼。
“你,下来。”黄坤轻声地说,缓缓地招手,慢慢接近邓瞳。
邓瞳却兴致很高,他单脚在栏杆上站稳,转了一圈。突然黄坤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邓瞳对黄坤说:“你看我会不会飞?我马上飞给你看。”说完就转身,背对着黄坤,就要向空中跳跃。
可是跃跃欲试了几下,邓瞳却又不跳了,转身对黄坤开骂:“你妈的把你手里的棍子放下。”
黄坤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想着晷分的事,随手把棍子握在了手里。
他发现邓瞳的眼睛里露出了怯意,觉得有点蹊跷。邓瞳突然又问:“小子,你姓什么?”黄坤被邓瞳弄得不知所错。现在邓瞳的性命捏在对方的手里,黄坤不敢刺激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姓黄。”
“姓哪个黄?”邓瞳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黄坤发现邓瞳的眼睛正看着他手里的那根用来计算晷分的木棍,暗想这之中必有蹊跷,他心里快速盘算,突然想起了黄裳。原来这个黄皮子害怕黄裳,或者是跟黄裳有关的东西。
“你到底姓哪个黄,是黄鼠狼的黄吗?”这句话一问,黄坤心里就更加肯定了,于是沉着声音说:“不是,是黄裳的黄。”
邓瞳听了,身体顿时软了,黄坤立即把邓瞳从栏杆上拽下来。邓瞳喘着气说:“妈的,我刚才心里非常清醒,这玩意儿太狠了,竟然能控制我的身体,还能用我的嗓子说话。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挣脱它。”
现在黄坤明白,邓瞳又清醒过来了。他对邓瞳说:“那东西害怕黄裳,连我手上的这根桓木都害怕。”
邓瞳想了想,对黄坤说:“他害怕的是晷分。黄裳修炼的晷分,是辟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