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往夕阳西下的方向走,或限于年华,许是顺势。
有人说,时间流逝是无形的,但平岚此时看着一点一点落下的夕阳,便觉得这句话不妥,时间流逝也是可以用肉眼所见的。
曾记否,来浔阳城时一条阡陌小路,走时也是一条阡陌小路,多了些人情世故,少了寒鸦与枯骨。
窄小的乡道不知通往何处,约莫前行几百里远,只见一片郁郁山林映入眼底,偶然三两馥郁氤氲。
这片山林当然比不得灵山,花草树木很正常,且没有奇珍异果以及灵兽。有的只是虫鸣和一些小野兽攀枝扯叶的窸窣声。
似有猿猴荡于林间,由于天色有些暗,竞看不清那猿猴的身影,只是让人觉得非常矫健,似又不像猿猴,更像一只山猫。
每每想到灵山平岚就不禁长吁短叹,不知何时才能拥有打破三途川结界的能力,而此时自己境界太低,也只算将将站在修行路的门槛上。
他紧了紧拳头,遥望这个世界,心中隐隐琢磨着什么。
待平岚隐入山林时天色已经黯然下来,一切都静的可怜,许是连嗷嗷待哺的雏鸟都已睡下。
不过三刻便已经入夜,四周且不算是乌漆墨黑但也近乎伸手难见五指。
他踩着松软的土皮再行几里左右,独独不见尽头,夜路走起来颇不舒畅,他索性寻着一棵老树盘膝坐下。
就着星星点点的月光取出那本砍柴的技巧开始研读。
第一页他已经看完,算是习得第一灵技——铁斧折丹桂。
这是他的灵技,前些日与暴戾状态的雷无雨对抗时,他已经见识到自己这一灵技的霸道之处,单以自己聚气二重的境界便能硬生生对抗碎星锤与陨石坠。
灵技既然霸道,那么灵器便自然也有其霸道之处,否则这一击怎么也算不得强势。
他回想到那个梦,梦中巨大的穿草裙的持斧战神,与一位邪魔对抗之下,双双身死,便碎了斧子。
他隐隐觉得自己的灵器应该与那斧子有某种干系,只是不解,这碎斧为何会成为自己的灵器,而那个持斧巨人又是谁?所对峙的那个头顶三对如同牛角的黑色浓雾包裹之人又是谁?难道是地府的人?
他发现自己身上有许多疑问,且无法解答。但他现在也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自然就是凑齐自己破碎的灵器,但是如此之大的天下又该去何处找寻呢?
不得而知。
从此间回神,他伸手去翻第二页,但让他哑口无言的是第二页根本没有任何文字,宛若无字天书。
这是钱三万赠予他的灵技,他隐隐觉得钱三万并不止表面上那般简单,自钱三万在鬼将之战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现在这种想法更甚。
这些他触及不到的问题就算自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也没去想。
钱三万说这本灵技只是上篇,但如今看来,不止是上篇,仅仅也只是一篇。
他再次合上这本灵技,有些苦恼,如此说来,自己只有这一个灵技?其他的还得自己去找?找灵器碎片都已经让人头疼无比,还要去找灵技?他摇头苦笑,好生苦恼。
撇过这些不说,经历过恶鬼缠身后的生死之感,他觉得自己的气海变得颇为充盈。
他引灵气入气海,无比意外地发现自己这停滞有些时日的聚气二重此时也几近满溢,不禁感叹自己的修行速度当真唬人,可尽管如此,但他依旧迟迟不见踏入三重的契机。
这难免会让人觉得焦虑,他生怕自己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能再进一重天,毕竟他这几个月来修行的太过顺利,境界晋升太快,根基不太稳,此时想来才觉得心生后怕。
他摇摇头,心想还是再沉淀些时日再寻求突破契机。
此时已然无他事可做,索性闭目养神,睡他一觉。
不过数息时间平岚便睡去,此时夜色过于浓郁,何况他一身黑色布衣在夜色下很难被发觉。
但此时几里外有一双如同幽猫般的明亮双眼透过沉沉夜色以及树木林叶,极其精准的发现平岚。
不仅眼力精准,幽猫眼身影拉弓射出的锋利利箭也极其精准。
只见一只羽箭急速穿过浓浓林层以及泼墨夜色,登时扯起一道破空声,咻的直直向平岚眉心刺去。
羽箭所过之处,有落木萧萧而下,纷纷被那道破空声吸引而去,最后羽箭将无数树叶如同串糖葫芦般穿在箭杆上,但其速度却丝毫不减。
双眼如幽猫眼般的身影收起长弓负在背后,完全没有打算射出第二箭的意思,想来也是极其自信。
他转身打算离开,心想此人已然无命可活。
叮,一道很清脆的声响让他脚步顿住,这显然不是鲜血喷涌的声音。他耳朵轻动,心头一惊,当即头也未回,便如同夜莺一般迅速离开,身影极其迅捷。
……
平岚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额头,睡眼还有些惺忪,嘟囔着嘴说了一声:“什么东西?”
似乎有些抱怨被从梦中惊醒,他低头看去,俨然有一支羽箭安安稳稳地躺在脚边,只是此时锐利而坚硬的箭锋变得弯曲,似碰到什么更加坚硬的东西。
从地上捡起那支羽箭,想到方才额头上的刺痛,平岚似乎明白过来原来是有人要杀他,没有任何慌张之色,甚至不怒反笑道:“我可真硬。”
他观摩手中羽箭后才发现,这并不是某人的灵器,反倒更像寻常百姓打猎所用的箭,不然也不至于伤不到自己,心想莫非是谁把自己当成野兽了?
但寻常凡人可射不出这一箭,此人起码也有聚气境的实力,只是让他不解的是,既然要杀自己为何只留下一箭?
他起身疏散筋骨,将那支箭收起来,心想,待有机会还是要把箭还回去。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他起身一路西行,等走出这片山林时晨光已经倾泻而下。
山林尽头是一片视野开阔的草野,其间生满欲迷人眼的乱花。
以他的目力近乎能看到几里外的一片小村庄,便起步前去。
草野上的嫩草生得非常杂乱,高低不一,有的没过脚踝,有的近乎高达腰间。
平岚随手揪了一根略有甘甜滋味的草茎叼在口中,悠闲自得的走在草履间。
这样茂盛的草野想必非常适合放牛。
平岚迈开脚步向迎面走来的牧童和老黄牛走去。
那个牧童躺在极为宽厚的牛背上,扎着两只冲天小辫,眉眼间很是稚嫩,口中叼着一根不知什么草的草茎,甚至比平岚还要自在。
平岚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搞个坐骑?
他顿下脚步向牧童问道:“请问,小朋友,前方是什么村子?”
没想到那牧童极其高傲,都不甚理会平岚,只是躺在牛背上双手打鼓似的舒舒服服拍着松软肚皮。
牧童身下的老黄牛更是骄傲,甩了甩如同鞭子的尾巴赶苍蝇似得想将平岚赶走,同时牛鼻子里哞了一道粗气。
似乎在说:小子走开,你打扰到老牛吃嫩草了!
被老黄牛这一番赶,平岚难免有些尴尬,而这一幕被牧童看在眼里,躺在牛背上的他,右手离开肚皮不停的拍打牛背,脸上哈哈笑个不停,似乎眼泪都险些笑出来,对老黄牛说道:“老黄头,你未免也太高傲无礼,牛眼看人低了吧。”
老黄牛又是哞出一口粗气,似回道:这都跟谁学的某人心里不应该有点数?
牧童总算喘过气来,抹掉眼泪揉搓笑的僵硬的脸,随即一拍牛背身体翻转几圈后站立起身,直楞楞的站在牛背上,遥指向前方的村子说道:“前边儿三里,杏花村。”
见牧童如此身手,平岚有些诧异,这孩童身上没有灵力波动并非修行者,怎的身手也这般不凡?还是说灵兮出了问题?
他回神尴尬一笑,连忙退后几步,离暴躁的老黄牛远了些:“谢谢告知。”
见平岚退出尾巴的攻击范围,老黄牛再哞粗气,似在说:怂。
听闻平岚的道谢,牧童迟疑片刻,将口中的草茎随手丢开,满脸讶然的问道:“你难道要前去杏花村?”
平岚见牧童这幅表情,不解问道:“难道这前面的杏花村有什么异常不能去?”
牧童没有答他,只是再次坐下,随后拍了拍老黄牛厚实的后背异常高兴道:“老黄头,走,咱们去偷看杏花洗澡去。”
看着牧童和牛的背影,平岚有些舌桥不下,心想:这般小小年纪就偷看人家洗澡?可为何还要带个老黄牛?
他摇头轻叹,随后向杏花村走去。
没走几步远便听到身后传来牧童的声音:“我劝你还是换个地儿去,这杏花村啊,风水不好。”
风水不好?平岚并不信风水这一说,反倒对杏花村愈发好奇,想让他一探究竟。
等再次回头时,一人一牛便从天地间消失,丝毫踪迹不见。
平岚捎了捎鼻尖,眯眼而沉思道:“这牧童果真不是凡人,只是不知为何看不出其境界。”
他有些懊恼,心想灵兮最近是不是出什么故障了?一个小屁孩的境界都看不透。
将口中的草茎随手丢开,平岚并无多想,心中对这杏花村愈发感兴趣,随即迈起步子,缓缓走向杏花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