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无尽的火。烧的她皮肤生疼。
明明身体难以活动,意识却还是那样清晰。她甚至还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慢慢烧焦。感觉到大殿的房梁从房顶落下,生生地砸在她身上。
楚叶从床上坐起,远远地望了眼对面的漏壶。
才是二更天。
离上朝还有好一段时间。
她穿好中衣和鞋子。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杯凉水。
五年前,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就是在这间屋子里。
这里是西晋。东尧的西部邻国。
七百年前,统领整个蒙曼大陆的大俞皇朝被推翻,慕氏皇室败逃,偏安东南。
西边则由义军领袖司马氏接管,建国西晋。
而慕氏的厄运似乎难以结束,二百年前又遭护国将军祁峰反叛,慕氏皇族被屠戮殆尽。当初的护国将军,也成了东尧的建国元帝。
自此,蒙曼大陆一分为四,东尧西晋以淆河为界,各自雄踞半边。大陆南部有一贯穿整个蒙曼大陆的浅墨山,山南是一蛮夷小国,名曰南凉。北边荒漠之北则由北边的夷族占据,建国北夷。
楚叶穿好朝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此刻距离她葬身凤安宫已经五年了,那烈火缠身的感觉却依旧如影随形。她被燃烧的柱子砸倒在地,一字一字的说出那恶毒诅咒的的片段依旧存留在她的记忆深处。唯一有所变化的,大概就是她的这具身体了。
她第一次从铜镜中正视自己的这具身体时,不由得一惊。
若不是一早知道这是女孩儿的身体,旁人是绝对不会看出她是女儿身。
无论是骨架还是声音,都与一般男儿无异。这具早就应该发育的身体,没有丝毫女孩应有的特征。
她曾在东尧的宫中秘闻录中看过,有一种药,可以将女孩儿养成男儿身,至少在外貌五官和声线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唯一能分辨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的方法就是脉搏。
男孩的脉搏有力,气血强盛。而女子的脉搏则相对弱些。
而更让她感到震惊的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竟能将眼线撒便天下。就连浅墨山南,从不与中原有接触的南凉都有她的情报网。而她本身却在西晋做一个小小的礼部奉常,若说这其中没有问题,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关键在于,为什么?
为什么要舍弃自己的地位,隐藏身份,到西晋朝廷中做官。
江湖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可就算她在困惑,再好奇。也无从得知了。
同样令她困惑的,还有原来的楚叶是怎么死去的。
身为如此庞大的情报网的领袖,就算自己不谙武艺,身边也总会有些暗卫防护。
然而这些,她这五年里,都不曾见过。
他之所以能得知楚叶的身份,还是靠着每月都会准时飞来的信鸽推断而来。
可每个月都固定会有一只白鸽从城外飞进奉常府这样规律的行为,这诺大的西晋帝京,就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还是说……
她就在这困惑与好奇中,浑浑噩噩的过了五年。
“大人,您起了吗?”
房门外,一布衣小童轻声唤道。
“嗯,你进来吧。”
小童推门而入,见楚叶已穿好朝服,便自觉的端了一旁木盆,外出打水。
楚叶长吁口气。
这整个奉常府上,只有她一个女人,着实是不方便。也不知道原来的楚奉常是怎么过来的。
待小童打好水,服侍她洗漱好,她才开口问道:“外面马车可备好了?竹子。”
“备好了大人。”竹子答道
楚叶起身,向府门走去。竹子这时候突然拦住她,递给她一份奏疏。
“大人,这是之前凤阁打回来的奏疏,说……民怨一事向来由工部负责,您身为四品礼部奉常并无插手之理。”
楚叶看着竹子手里的奏疏,心中五味陈杂。
东南边疆与东尧接壤,她之前收到飞鸽传书便不自觉的关注起来。确实发现东南因为与东尧接壤,而东尧近年大旱波及周边,导致西晋东南边境也出现旱情,粮食歉收,民怨四起。她这才拟了奏章,上呈凤阁阁老。
没想到,西晋竟然也是这样结党营私,置百姓生命于不顾。
当年东尧大旱,楚家出了多少的人力物力救灾抗旱。却因为祁琏在灾民中散播是因为楚氏私藏禁书才招来灾祸,连同楚氏之前为抗旱所付出的人力物力也一并遭到否认。她那傻父亲,哪怕在最后一刻还坚持施粥救济,最后也只是有更多的灾民来打砸粥棚。
楚叶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以她现在的品阶,自然没有资格在大殿中上奏。不然这份奏疏也不会先呈凤阁审批。现在凤阁阁老们将奏疏打回来,她又如何能让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知道这件事?
“大。大人?”竹子在一旁轻声提醒道“再不出门,怕是要迟了。”
楚叶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对竹子佯斥道:“还不是你,偏偏在这个时候告诉我奏章被打回来。你就不能早点说!”
竹子一脸委屈,小声嘀咕:“奴才不也是才想起来。”
等竹子再抬起头时,楚叶早已坐上马车,朝着宫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