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工人宿舍,人不是很多,果然大多数人还是愿意出门去享受矿山外自由的生活。我隔着裤子摸了摸受伤的脚踝,隐隐约约还往外渗出些血水,我从床头扯下几张粗糙的黄色厕纸盖在伤口上,化脓的血被纸张所吸引,接触了一下就在纸面上晕开了。
环顾四周,我的两位好友并不在宿舍里,也不知道去哪鬼混了,我倚在双层床的立柱上品味着刚才听到的令我震惊的一番话。这个矿里的工人挣的月钱大概都在六百块钱左右,我和三儿技术好,采的快,挣得自然也比普通工人多一些,那也不过八百五十块钱,要是这天杀的老板减少三百块,我这除了一日三餐就不剩多少了,更何况我还得给爹妈点钱,这不是给我心里添堵吗?
我看了看对面床位的钱莱,他安静地在床上看着我上次在省城捎给他的美女时尚杂志。他盘着腿,低着头用左手翻着页,右手弹着烟灰,我仔细一看,嚯!烟盒还是红河的呢,然后心里又是阵阵担心,像这种新来的学徒,工钱无非五百出头,这要是减个两三百块,还能抽得起红河?有卷烟抽就不赖了,这不仅仅是让他心里难受这么简单,差不多是要了他这条小命。
我要不要告诉他?不告诉他,他早晚也会知道,现在说好歹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但要是告诉他,我又见不得别人委屈的样子,仔细想想还是有点残忍。我把下巴顶在姆指上,一会摇头,一会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了我的异样,他伸了个懒腰,把还未燃完的香烟摁灭在床上的梯子上。“师叔,干啥勒?想啥事儿想魔怔了?”
他这么一问,我心里的那团小火苗就立刻熄灭了。
“没……没事儿,我能想啥?我看你才魔怔了,是不是看美女照片上火了,鼻子都流血了,赶紧擦一擦吧”到最后我也不忘调侃他一番。
“啊?真的啊?”说完他就仰着脸伸手去够桌子上的卷纸,这一下可把我逗笑了。
“噗嗤!”我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啊?”他用余光看着我问道。
“没事,打个喷嚏罢了,喷到你脸上了?”
“算了,你总是说些不知道真假的话”
这时候他的上铺小张伸出头来:“哇!你要干什么!我一伸头就看到你仰着头直勾勾的看着我。”
“你看不出来我流鼻血了吗!正好赶紧把你床上的那卷纸扔给我!”他还不忘用手指指他干净的鼻孔。
“傻叉,你摸摸鼻孔,压根啥事都没有。李铁骗你,你回回上当,我真是服了,我怎么和你这种弱智睡上下铺!”
钱莱用手背蹭了蹭人中,发现果然是被我骗了,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转过身去面对着墙继续翻阅着未看完的杂志。
我心里松了一空气,但依旧没想好怎么对贺三和刘由他俩说。
这时候,有人敲门,我起身下床去开门,拧了一把门上的铁锁,拉开门的同时,新工头的脸出现在我的眼里。
他眼珠转着,四处寻找些什么,最终把视线定格在我未干的裤腿上。
“你跟我出来。”他面无表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