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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小巫大巫

大勇一直搞不懂,明明知道敌不过巨蛇,还前仆后继的进攻,成片的尸体散落,犹如天女散花一般。那巨蛇也不顾忌更不客气,满地的食物只管吞,还有先前爬上树苦追大勇的鳄鱼,居高临下偷袭过去,飞到巨蛇背上啃咬,以为得手了,不料巨蛇根本不在乎,一抖身就像抖灰尘一样轻松甩脱。若不是大勇站的高,这辈子恐怕都见识不到这种大场面了。

房子又开始响了,像划玻璃一样令人难受,大勇回头看,原来马尚带着人开始攀上大树,待在这挂在树上的屋顶中间,着实危险。大勇有些尴尬,逃离居然不叫我,想倔强的撑下去,又难以成为英雄,走了又灰溜溜,哎!看在命的份上,世俗一回,起身去追。

巨蛇似乎已经吃饱了,体型比原来粗了一圈,看来是不喜欢多动的主,吃饱喝足了就想歇着,怎奈鳄鱼群并不食相,仍旧翻江倒海的压过来,惹得巨蛇燃起怒火,将尾巴长长挑起,对着下面的鳄鱼拨过来弄过去,像炒菜一样翻滚。地上浸满了鳄鱼的血,在巨蛇的搅拌下变成红色的坭,很快周围都是成股的血流,纵横交错蜿蜒曲折,慢慢的将分割的地面蚕食,殆尽,最后变成红色的海洋,彻底淹没大地。

大勇看得入神,他抱着树仔细观察,那真像鲜红的旗帜在蒸腾,滚滚血水饮尽英雄,无处藏尸。看来大战之后,流血漂橹,也并非虚言。

巨蛇原有的性子几乎消磨殆尽,红色像油漆一样装饰着身体,空气里弥漫着沉重的腥味,更加催燃怒火,巨蛇暴跳如雷,对鳄鱼群展开催古拉休般的攻势,犹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正当大勇深深叹服这巨蛇的威力之时,一张血盆大口,竖起长长的獠牙,对着跳动的巨蛇尾巴咬上去,鲜血顿时如坝决堤,崩流如柱,巨蛇像忽然被电击中了一样,身体痉挛,但还是快速的顺着那张大嘴巴缠绕上去,几经翻滚,终于将它捆住。

大勇惊的差点叫出声来,没想到鳄鱼的爷爷来了,好大一条!以至于这么巨大的蟒蛇,也只是将它的上半身缠绕了一半,困不住它。巨鳄满不在乎,甩着尾巴倒退打圈,嘴里还叼着巨蛇的尾巴,鲜血流的满地都是,已经可以飘橹。蟒蛇难以忍受剧痛,只好收紧身躯,拼命勒住巨鳄,那血柱像是被捏住水管喷流出来的水柱,射的更远了!周围全是围拢的鳄鱼群,浇得满身都是。

巨鳄不善于近身战,有力气使不出,只好祭出必杀技,身子一歪,顺势翻滚,像车轮一样转动,比驴打滚还速度。蟒蛇被摔得满身伤痕,沾染着地上的血水,像涂了一身红漆。两块巨大的肉团合到一处,犹如山上滚落的巨石,碾压着周围的鳄鱼群,简单到踩水泡一样,噼噼啪啪的响。

大勇看着有点神仙打架人间遭殃的感觉,巨鳄和蟒蛇周围的鳄鱼像蚂蚁一样渺小,像灰尘一样无足轻重,甚至那参天大树,也被搅得东倒西歪,生生的压过来,无形的压力铺天盖地的推来,大勇赶紧抱着树,差点被掀下去。而马尚带着众人,也感受到了这双上帝的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趴在树的背面,煎熬着经历气势像海浪一样裹挟过去,直到消失。

巨鳄被缠的窝火,整个头都在蟒蛇的重压之下,尾巴撑起很高也控制不住平衡,而眼睛又被遮住,翻滚的必杀技无济于事,只好混账起来,头顶着胡乱碰撞,专找有树的地方死磕,周围的树无论大小高低,都被撞了个七歪八斜。这可吓坏了李大勇,眼见着前面的树都倒了,以天崩地裂的气势压过来,空气攥成强有力的气流呼啸而来,要把大勇和所有人吹落,吓得大家抱的更紧了。

大勇不敢多看,艰难的爬到主干上,才发现这树无比的光滑,又死粗死粗的,一个人都抱不住,怎么下去呢?看看离地很高,摔下去直接冒泡了,向上更难,怪不得这群人滞在这,不等我怎么行!如今是上不得下不得,左不得右不得,生生的困住了。疾行的风一波一波的杀过来,吹的人绝望横生,欲哭无泪。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却苦了小果子,这么小的孩子,站在这么高的树上,经历着本不该属于她的磨难。那双手本该抓起她最爱吃的食物,或者握着笔,画出童年美丽的色彩,可如今,那双小手里握着的,是一块凸出来的枯树皮,嫩嫩的小手和褶皱的树皮衬托在一起,让人怜悯心骤起,大勇的心,瞬间就化了。我想,无论什么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计较。大勇的眼已经花了,泪水在打转,他觉得那不是一双小手,而是干枯的树枝上,发了芽,没错儿,就是枯木逢春。看着小果子懵懂着经历这一切,大勇释怀了,好像一切都不再那么重要了,未来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终归是你们的。有英雄的时代,是悲剧的,但总算还有英雄。英雄之所以能够前仆后继,或许就是因为枯木上的一颗嫩芽,一朵小花。

大勇想做英雄,也就是一闪念的事,他眼睁睁的看着巨鳄和蟒蛇撕扯过来,撞倒前面的大树,直直的压过来,像雪山崩了一样。倒了的树一颗接着一颗,在两条巨型动物的撕逼之下,排山倒海似的压过来,人们栖息的这棵树,早晚不保。大勇回头看了看,王有义那么精明的主,这会儿也哑了,马尚那么有主见的人,这会儿也痴了,其他人更甭提了,唯有李保国开始试图顺着树干往下爬。大勇看了一下,地上暂时没有鳄鱼,所有的鳄鱼都聚集在与蟒蛇争斗的地方,或许这会下去赶紧跑还来得及,机会总是稍纵即逝,下不下?大勇问自己,可是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了,现在就像投硬币一样,翻手云覆手雨,走或不走,一念之间!大勇再看一眼马尚,决定跟着李保国一起爬下去,到地上再逃跑。

王有义站在树上,看着马尚的眼睛,坚定的说:“走!”

郭凯还没开始说话,李大勇就抬起头对众人说:“走吧,机会难得,待在树上不是长久之计!”

“没错!”郭凯也很支持。

马尚看了看赵芳和小果子,义无反顾的选择跟随大家撤离,他让小果子四肢都抱着自己,艰难的往下滑。

还是老李的底子深,在进入角斗场的这几年,爬了不少的树,摘了无尽的果子,还掏了数不清的鸟蛋,所以这树上的本领,在这群人中算是最好的,就属他下的最快,大勇跟在后面,模仿着他的姿势动作,果然利落了很多。后面的人一看这两货整得贼溜,也跟着学起来,真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居然像模像样,再加上心里急,动作飘忽,竟然丝毫没有掉队,似落鹰一样迅猛。

在前面浓烟滚滚的地方,巨鳄和大蛇正激烈交战,双方都已经使出洪荒之力,演绎着最激烈的交锋,鲜血的抽离,让情势更不可解,仇恨的眼神越聚越灼。大蛇苦头吃尽,被咬着尾巴的它不能施展自己,全靠勒紧巨鳄获得快感和满足感,但巨鳄虽然甩不脱它,仅仅是快速的翻转,就让它无力招架,原本吃力的大蛇,更加力不从心。巨鳄发现必杀技不管用了,也许是方向没有选对,它赶紧调整到反方向,使劲拧大蛇的尾巴,以为这次大蛇必死无疑,不料适得其反,大蛇反而比之前更神勇了!勒得巨鳄眼冒金星,只得到处乱拱乱撞,在疼痛中寻求一丝安慰感。

老李顾不得许多,最先落到地上,眼看着四周的鳄鱼并没有发现自己,他原本可以先逃走,但是犹豫了,想想还是算了,就立下来等着众人。大勇跟的近,很快就下来站在树边上,仰头去看马尚等人。所有人都很紧张,动作跳跃的也很夸张,所以速度出奇的快。大勇一看有门,值得等,但是突然马尚郭凯等人的眼睛瞪得牛大,滑落的身影僵硬了许多,大勇不明就里,这紧要关头发哪门子愣,再不下来我可要走了。当他回头一看,瞬间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鳄鱼群发现了,正成群结队的赶过来,这真是要命的节奏!老李想爬回去,试了两下没有成功,树太粗太滑了。

大勇赶紧拉住他,看着远处的鳄鱼群说:“来不及了,我们快走!走!”

老李还想挣扎,被大勇拽着要拖走,挨不过,只好奔走逃命。郭凯紧随着李大勇,本就离得不远,两句话的功夫,想刹车停不下来,直接汆下来了。王有义年纪大了,心有余力不足,跟着滚下来。只有马尚奋力的夹紧树干,企图瞬间停下来,但是小果子在他和树之间,他不得不撑出足够的空间,方便小果子蜗居,奈何自己身材短小,需要付出更多力气摩擦方便停下来,可惜连日来没有进食,只有源源不断的输出精力,如今已日落西山,气力衰败,牙咬的咔咔响,仍旧阻挡不住下落的气势。最后一股脑,也掉了下去,赵芳自不必说,妥了,鳄鱼群已经赶上来了。

大勇看得一清二楚,直到马尚落地,他的心酸了一下,像是被谁重重的捏住了,下了狠劲才松开。他跑的很不情愿,再回头去看,鳄鱼群似乎已然杀到,马尚把小果子举起来,按在树上,赵芳蹬在郭凯和王有义的肩膀上,想要爬上树,只是腿抖得厉害,不能站立,显然是爬不上去了。大勇眼泪掉了下来,没想到自己也是个怕死鬼,危机时刻义无反顾的逃走了,俗人和英雄,差得不是一个时代,而是一个世界,能不能做英雄,管时代什么事!刚才在树上,看见众人要离去,没有呼唤自己,已然心碎怨恨,如今轮到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料想一下画面,那熟悉的身影,即将要被肢解,撕碎,变成屎。突然他脑海中闪出小果子稚嫩的脸庞,被两排牙齿紧紧的扣住,鲜血透红透红的流出来,像硫酸一样侵蚀着他的内心。

大勇忍不住去看,只见巨鳄和大蛇交战中砸倒了两棵树,直直的压到他们停留的那一棵,刮下来折断了数不尽的树枝,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掉落。幸亏众人都紧贴着大树,没有被砸中。只是惨了围过来的鳄鱼群,被砸的苦不堪言,悻悻的躲回去了。树枝又大又枝繁叶茂,落下来一层搅得鳄鱼群步履迟缓,吃力的前行。

马尚一看天渡良人,于是抱着小果子和众人就走,却也艰难,想跳过去,难且不安全,又搬它不起,真是耽误功夫,急得满头大汗。这一切都被大勇看得清楚,他实在忍不住了,决然的跑回来,帮助大家脱困。在大勇和老李的帮忙下,马尚郭凯等人终于翻开一个庞大的树枝,迅速摆脱掉落的树枝阵,扬长而去。后面鳄鱼群仍旧锲而不舍的追赶,空留巨鳄和大蛇争斗。

众人慌不择路,只管逃命,眼角处高树矮草,尽皆倒去,身后噼噼啪啪树枝折断倾倒的声音不绝于耳,可没人在乎,只是大勇心里,猜得出那惊世骇俗的巨大肉搏战。

老李带头跑了一段,回首看了看,并不见鳄鱼群跟来,不敢停歇,慢慢走着权当休息。所有人这才放下心来,没想到死里逃生,真是造化弄人啊!大勇觉得一切都薄了,淡了,没那么重了,除死无小事,果然所言非虚,他竟然释怀了。人性最接近本性,自己也不例外,但是如果别人拯救不了自己,宁愿他好好离去,这是佛性,大勇都理解了。

大勇看了好远好远,鳄鱼群没有跟来,希望这次是认真的摆脱,不敢停留,他们继续前行,不远处,有个山包,正好可以借势望一望,下一步往哪走。大勇迫不及待的赶上去,拼尽最后一把力气,终于爬上山顶,累的没有气力抓紧时间一睹为快,苦涩的坐在山包上。

马尚看见这个小山包,眼睛瞬间直了,呆呆的矗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郭凯见了也神色慌张,不敢直视。

老李却看不明白,为何他们害怕起一个土山包起来,莫非是帝王陵寝?古董圣地?他迟疑的爬上山顶,四处张望,当他看到左前方不远处的时候,终于懂了,眼神也跟着迷离起来。

大勇看众人神色异常,站起来眺望,只见左前方战鼓喧天,厮杀阵阵。原来他们并没有跑远,刚才逃命的时候,专捡好路走,沿着巨鳄和大蛇战斗的地方,绕了大半圈,想着逃的远远的,不料走了不少冤枉路,像鬼打墙一样,几乎回到原点,要不是老李停下来,就又奔着战场而去。

众人都聚拢过来,站在高处望,只见大蛇已经招架不住,被巨鳄死死的按在地上,漫山遍野的鳄子鳄孙冲上前去,咬住大蛇不放,在一阵“胡搅蛮缠”之后,叼开一块肉,囫囵吞个,塞个满肚。其余的都饥肠辘辘,拼死占个位置,张开血盆大口,实实的咬上去,撕裂带血的蛇肉,快速吞咽。而那大蛇,颤抖的身躯惊悚的跳着,根本按压不住剧痛的冲击,颤巍巍的挣扎着,扰动着。

大勇没有想到,自然界里的弱肉强食,居然有这样的生吞活剥,猎物尚未咽气,美餐已然开始,血腥在于痛感,他已不忍心再看,难道文明,只是处理了痛感?

等到他再看时,巨鳄已经下了死手,咬断了大蛇骨头,大蛇立马没了骨气,硬气,焉的像跟巨大的面条。小鳄鱼最不客气,争先恐后的爬上去,从远处看,像一群蚂蚁在采食,而那只巨鳄,也张大了嘴巴,一点点的吞食大蛇,结局已定。

大勇终于当了一回吃瓜群众,眼看着生命的对撞,惨不忍睹。所幸自己居高临下,他看一眼所有人,狼狈不堪,老的老小的小,在生命的对撞里,处于劣势,尤其是在角斗场中,更加明显。他甚至怀疑,古老的人类究竟是怎么靠智力碾压体型的,又是怎么一步步爬上食物链的顶端,傲视群雄,逐鹿天下。这个过程不管是几万年,几十万年,甚至上百万年,总之人类在自然界登顶了,享受自然界的馈赠,甚至是夺取,享受一切可以享受的。但是,反过来,现代之文明,用了几十几百年,就回到了原点,在最原始的世界里,坐在了最初的位置,唯一能够证明残存着现代智力的,就是那莫明的眼泪。

无数的鳄鱼已经淹没了大蛇的躯体,嘤嘤嗡嗡的蠕动,像一团蛆虫,只有那只巨鳄,眼睛里闪着光,似乎在注视着山包上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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