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辩从来就不能决定最终的胜负。
至少柯武深信这一点——他的目的亦很简单,当他出手时,夔州武林的其他人不会同气连枝。
而现在,萧天云即使不曾打开手中的画卷,夔州众人也已对李无双疑心大起。
这就够了。
适才调息半晌,罗空侯造成的伤害已大为好转。此刻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柯武右手持定蛟龙角,一个大步蹿出,劈头抽向李无双。
李无双大半注意力都在萧天云身上,不料居然是柯武率先出手,难免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应变也是奇快,身形一矮,直接钻入了人群,激起夔州众人连声叫骂。
柯武暗骂一声,连忙收招,喝道:“大家一起拿住这个给夔州府抹黑的采花贼!”
李无双生怕有人被他说动,连忙钻出人群,扭头便跑。
柯武原本目的也是如此,纵身一跃追了过去。李无双一边跑一边怒骂道:“你这么拼命干嘛?我也弄了你师妹不成?”
柯武随口甩出一句万金油:“你这等恶人,人人得而诛之!”
“不要逃!”萧天云红了眼,拖着他的重剑狂追而来,然也跳起身道:“我也去看看,对了,张姐姐,你可千万别追!”
张大姑娘本想一同追去,听见然也提醒才猛然惊觉:我一个姑娘家,那采花贼死在谁手上都行,就是不能死在我手上。不然江湖上传说出去,难免让人浮想联翩、多生是非。
夔州府一干人面面相觑,他们是为了麻衣会的事情来得,不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麻衣会的事情还没说呢,罗空侯和然也又起了纷争,随即萧天云又指李无双是采花贼……连番变故,使人目不暇接。
那认得萧天云师父的老者忽然将手中拐杖顿了几下,焦躁道:“想什么呢?去追啊!若姓李的小子真是采花贼,以后说起是我们夔州武林的一份子,你们不要脸,我这张老脸还想要呢!”
这老者姓岳名达,绰号“金翅鹏”,一套鲲鹏风云手的功夫冠绝夔州,加上年纪长、辈分高,他说出来的话,在场之人大都要买账。
于是众人纷纷抱拳:“岳老爷子且放心,今日断不让那姓李的走了!”一个个扭身追去。
这边柯武和李无双,二人一追一逃,忽然转到了一处种满翠竹的小园之中,李无双脚步微慢,柯武一步赶了上来,李无双蓦然转身,手中长剑电光一般刺向柯武咽喉。
柯武一直提防这对方这封喉一剑,一见对方使出,毫不犹豫的就是一招天罡怒战,以角做刀,三十六招六合刀法齐齐劈出。
那边是一剑快闪电激射,这便是乱刀如浊浪拍天,只听叮的一声响,李无双的长剑已被乱刀劈开,而刀势不减,径直往李无双劈去。
李无双惊艳道:“好刀法!”长剑转守,在面前布下一片风雨不透的剑网。
柯武眼前一亮,这人的剑法果然有独到之处!虽然没有他那封喉一剑来的迅捷如电,但依然远比一般的剑客更快,一副月像与自己同行的“快剑”刘五,也以快剑著称,但跟李无双一比,却与乌龟无异了。
随着雨打芭蕉般一阵脆响,蛟龙角与李无双的长剑不知碰撞相击了多少次。李无双虽后退了两步,但却将柯武的刀势尽数解下。
“好!”柯武双眉一轩,手腕一翻,又是一记天罡怒战,李无双不料对方还是这一招,眉毛微皱,长剑化网,依然稳稳守住,只是这一次却退后了五步。
“再来!”柯武大喝,天罡怒战再次劈出!李无双低吼一声,剑网再起,又一次守了下来,但是这次往后退了足足有十八步之多,脚下也有些踉跄。
“再来啊!”柯武眼中光彩熠熠,“我看你能接几招!”天罡怒战第四次使出!
李无双如何不知柯武心意?无非是仗着内功雄浑,要将自己劈到手足俱疲,无力抵御而已。但明归明白,柯武这一招接一招的使出,他连转身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挥剑招架,但他剑法虽然高明,力气毕竟有所极限,前三招当下,几乎已是奋尽平生所能,第四招的力道若是依然如前一般,只怕挡到一半,便要招溃人亡了。
“你该死啊!”李无双再无先前舌战众人的不羁气质,面孔狰狞的暴吼道,使出吃奶的力道挥剑迎了上来,二人之间光华闪耀,兵器交击几乎连成了一道长音。李无双边当边往后暴退,以求卸去无法承受的巨力,忽觉后脚跟一跘,心道“吾命休矣!”
眼一闭,在巨大的惯性下怀了个后仰八叉。不料柯武刀势也是一停,却是这一招终于被他险之又险的撑了下来,但虎口依然微微裂开,鼻孔中也流出血来。
“再来一次!”柯武大吼。
他连使四招天罡怒战,加上之前在城门处大战神弓营时也反复施展多次,虽然内力依旧雄浑流转,但身体毕竟是血肉之躯,此时手臂上的肌肉都在隐隐乱跳,有一种随时会抽筋的感觉。但柯武自家事自家知,六合刀法虽然不凡,但真正称得上犀利的也就是这自创的第三十七招了!伏虎罗汉拳虽然高明,但用来对付李无双这般剑法超群的武者,却不免有些危险……所以自己真正有把握的,也就是这招天罡怒战了,纵以李无双那般奇绝的剑速,也只能被迫有守无攻。
因此纵然身体疲惫,柯武还是打算再施展一次天罡怒战。
李无双只觉肝胆俱裂,顺手捏了一把泥土洒出,尖叫道:“看暗器!”
柯武只见无数细小颗粒劈面而来,连忙后退闪避,李无双趁机爬起身就要逃跑。他本以轻功见长,之前一直没真正施展,原是想趁机刺杀柯武,但如今被对方四记天罡怒战劈了个欲仙欲死,只想离这厮远远的,再不做半点它想。
可惜之前这么一耽搁,原本被甩在后面的萧云天赶了上来,口中大吼道:“恶贼,留下命来!”挥起重剑就是一下,李无双大惊,连忙仗剑格挡,不料他这把剑刚才和柯武的蛟龙角撞击数百次,已然是强弩之末,萧云天的重剑重约三十余斤,又是奋起全身之力砍来,两剑相交,李无双的剑顿时化作碎片。
李无双“啊”的一声大叫,拼命往后一跃,只听刺啦一声裂响,他的下裳被萧云天凌厉的剑风撕裂。
萧云天狂吼一声,正待一招了解李无双性命,忽然视线从李无双裂开的裤子中扫了进去,浑身一僵,惊道:“你、你……!”
柯武同样看见了这一幕,亦不由诧异之际——这李无双简直是采花界的一朵奇葩啊!
李无双羞愤欲死,怒吼道:“李某此生,誓杀了你二人!”身形往后一掠,一身轻功发挥到了极处,几个起落就逃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