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春来好时节啊。
长安书院坐落于城外崖山半山腰处,远远看去只见书院大门崭新高耸,而它前后尽数是树丛,桃李芳菲,烂漫夺目,我不禁摇头晃脑惊艳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好看是好看,可我记得这里…从前是一座荒废的寺院吧?”穆小眠眨巴着眼,说出下马车后的第一句话。
“嗯。”我点点头。
初来长安时,我们常常跑出来玩闹,自然也没有错过这等美景,只是听闻荒寺闹鬼,加之爹娘管教严厉,压根没法再来这里欣赏美景,没想到这次不仅来了,还要待个几年。
“你们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远处走来两个小书童,因为年纪尚小,院服套在他们身上显得略宽大了些,走得进了,他们对着我们施礼。
我们还礼,我将入学帖子递上:“穆府。”
长安城里官家大多姓氏都是唯一的,吕家是,穆姓也是,只是如今,吕家没了。
两个小书童点头,其中一个道:“穆府大小姐穆青,二小姐穆眠,穆府表少爷李丰华,及养子…景治。”
提到养子,书童不免多看了书呆子和景治两眼,概是猜测谁才是这个养子罢。
虽说爹爹与景治并没有认作父子,但府里上下都称景治一声少爷,外边的人更是不明真相,只当爹爹收了个养子却很低调不让人知道,此次入学,爹爹干脆写上了养子二字,倒是无意中省下不少麻烦事。
我们在两个小书童说出名字之后还礼,一书童道:“我名唤知书,他名唤达理,你们进了书院需牢记,读书人,为人处世,当知书达理,不可鲁莽,动口不动手,乃君子也。”
真不知道他这话从哪里学的,但书院有书院的规矩,我们自然没什么好异议的,于是四人只好齐齐再施礼说了句谨遵教导。
如今这世道啊,小童都能给我们说教了。
“可需我带你们上去?”知书道。
他话音才落,几辆马车徐徐而来,开学第一天嘛,人多,于是我道:“不必,你们忙你们忙。”
知书与达理便当真不管我们,迎上刚下马车的学子们,“是哪家的少爷小姐?”
“赫连…”
“原来是相府……”
我们沿着山路而上,身后的对话随着我们渐行渐远的脚步远去,穆小眠回头看了一眼,“咦?赫连家啊?”
我们平日里听说不少官场之上的大人物,其中一位便是赫连丞相,据说是神童一般的人物,聪明伶俐不说,八岁就拜了相,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丞相大人那般的人物,不知他的儿女如何?”书呆子也道,连在塞北长大的书呆子都知道这样一位大人,可想而知,盛名之广。
我们大多都只能待在家里,偶尔出门也只不过去去茶楼里坐坐,市集上逛逛,几乎不曾与那些大人的子女有过往来,爹爹曾说,为官当清廉正直,与同僚之间当如茶水,不宜过于浓郁,在我看来,这还是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今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不过能不能处到一块儿还未知。”
听得景治这一句,我好奇的瞄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开始,景治也想交朋友了?穆小眠却是十分高兴:“我之前还觉得学习枯燥无趣,但是转念一想,能有很多同窗,也是一件开心的事儿呢!”
我点点头,到底还是孩子嘛。
约走了一刻钟有余,我们终于穿过数不清的红桃白梨,来到了书院门处,院门高且宽,足足能容下三四辆马车进出的样子,书院黑底匾额上“长安书院”四个红色醒目大字,笔锋苍劲有力,宛若龙蛇飞动,可见书写之人的书法造诣极深。
门内许多学子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看到我们,纷纷侧目,虽然着一样的服饰,但我一时还不知如何自处。
“咦?可是穆尚书府上的少爷小姐?”忽然有个姑娘冲我们嚷道。
与她作伴的另一位姑娘也道:“敏儿,你如何识得他们?”
说话间,她们已快步到了我们面前,我也好奇她怎么知道的,不等我问,名为敏儿的姑娘看着我就又开了口:“两年前我大哥听说穆府大小姐琴棋书画皆上品,后来大哥不知从哪儿得了她的画作,惊为天人,每日里睹物思人呢,还偷偷打听穆府大小姐的行踪,只为一睹芳容,后来还在家里画了她的画像,虽然过了两年,可这双眼睛我可是认得的。”
“啊,原来你大哥就是那个登徒子啊?”穆小眠瞪圆了眼睛道。
穆小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两年前,十岁的我在长安大街上遇到一个十五岁的小哥哥,一开口就是让我嫁给他,可把我吓了一跳,当场一拳过去……
我不禁尬笑:“呵呵……不知令兄他?”
“大哥被你一拳揍了之后检讨自身半月之久,最后立誓发愤图强念书,说是将来考取功名后上穆府提亲呢。”敏儿姑娘手持手帕轻笑。
周边气息忽变,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本春光无限好瞬间有种秋风萧瑟动寒林的感觉,我强忍住不去看是谁在制造冷空气,心里暗骂那个男子竟是个萝莉控,禽兽啊!我当时不过十岁!
不过他妹妹这是替兄报仇来了?
“真是…对令兄不住了。”我维持着脸上的尬笑。
敏儿姑娘耸耸肩,似乎在说一个无关的人:“打他也是他活该,后来听说你有了未婚夫,大哥一蹶不振,寻死觅活的,真是,丢了我们赵家的脸。”
原来是赵家,不过不知道是哪个赵家,长安城中似乎有两户姓赵的高门大户。
不过我也没去想是哪家的了,脸开始抽动不止,我怎么都没听说过这件事?还有,我的魅力有这么大吗?
穆小眠不愧是我嫡亲嫡亲的亲妹妹,和我想到一块儿了,不仅想了,她还说了出来:“我们怎么没听说过啊?”
“家丑不外扬咯,何况大哥一直是单相思,不过如今好了。”敏儿姑娘调皮一笑,“大哥又有机会了。”
她口中的机会我懂,说的是吕家被灭门这事,我的未婚夫已不在人间,也就是说,我恢复了单身。
我余光偷偷瞄了一眼书呆子,他也看向我,看不出他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