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四十五年,春末。
去往长安的路上,一辆白色马车疾驰奔跑着,惊得路边本就稀少的行人纷纷避让,吓的小孩哇哇大哭!
半个时辰后。
“武关过了,可要再快一些?”
听到声音,她慢慢睁开眼,等适应了光线,这才拽紧袖口,用食指勾起车帘一角。
冬日未退的寒冽冷风顺势穿帘而入,刮在脸上,扎进骨头里。
呼啸的风声有些吓人,卷起地上的尘土漫天飞扬,带动远处的山峦此起彼伏,像一位期盼已久的狂野舞者,等着她归来。
而她,阔别三年,终于又回来了。
压住喉间酸涩,将所有已不属于她的情绪全部掩藏起来道:“不用,找个地方歇歇脚,申时入城即可。”
“日夜兼程,疯了似得赶路想早点入城的人是你,现在到了家门口,又近乡情更怯不着急的人还是你?你究竟想怎样,秦语书?”
萧青山声音隐隐带着怒气,她不想解释,索性丢了车帘,合了眼。
近乡情更怯?她的情早被三年前,那场轰动长安的惊天大案终结掉了,哪里还有情?
正想着,马儿突然一阵嘶鸣,车子猛地停下,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瞬间从车帘缝隙钻了进来,夹着萧青山的声音:“这时候走官道,才更安全。”
为了赶时间,他们一直走的是便捷小路,渺无人烟,走起来也不费事。可如今有潜在危险暗伏于侧,走官道,确实安全。
青山怕她不同意,遂开始解释:“前面不能再走了,春末万物复苏,山野林间一些走兽也开始出来觅食,偶尔散发一些血腥味出来,倒也正常。可今日这味道格外浓郁,还带了一股子凌冽杀气……”
她虽不会功夫,可魔塬石的力量足够她辨别危险,故调侃道:“师兄莫不是怯了?是怕护不了我周全,完成不任务,回去被你主子责罚吗?”
拉开帘子,她从车上跳了下来。
马车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枫树林,茂密的绿叶相互穿插,严严实实的裹着前进的路,有点像绿色的巨兽,但凡靠近,就会被立刻吞噬掉,看着森冷恐怖,可又像是一双手,引着她向前。
她略一犹豫,走了过去。
青山紧跟了过来,语气不善:“你最好别耍花样,这里不比皖国,可没有人给你撑腰!”
萧青山素来看不惯她,这是阁里众所周知的事。她不用刻意讨好他,但也不能由着他随心所欲。遂冷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没准备给你制造麻烦。不过,也请你不要给我找麻烦。这里毕竟是溟国,我,比你熟。”
青山一声冷哼,剜了她一眼后,朝着右侧渐起的迷雾走了去!
看着那笔挺的背影,她实在纳闷,阁主为什么会派个恨不得扒她皮、喝她血、吃她肉的人来保护她?
心里想着事,便没注意脚下有东西,被其一绊猛地失重往前扑去。青山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很是及时的拽住了她,等她站好,又跟逼蛇蝎鼠蚁似得松了手,推开一步抱肩站好,目露刀光!
她懒得理会,回头去查看绊住自己的究竟为何物。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她看清楚那东西,差点惊叫出来。
青山眯着眼睛看着她:“怎么?你又认识?”
闻言,心尖狠狠一颤,眼睛火辣辣的疼。认识?他们岂止是认识?
顾不上理会萧青山,伸手探了探脉息,尚有一线生机心口剧痛才略减轻了两分,将人从草丛里搬起来靠在怀中,掏出丝帕尽可能将他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擦拭干净,而后试探着轻唤:“雪琂,醒醒……”
“他伤重晕厥已不止一日,看血迹,他还中了毒,你这样叫,简直妄想!”青山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说出来的话却直击要害。
她再不敢耽搁,拎起雪琂胳膊就往自己肩上搭,准备扶他起来。尚未用力,只觉眼前一黑,怀中人已被人拦腰抱起,向着来时的路走了去。
再看那背影,脑子里多了一点异样的东西,第一次,对他生了出感激。
将雪琂安置在车内,青山转过头来盯着她,一双探寻的黑眼睛一动不动:“刚才的问题我收回。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将你改成你们,已经说明他心中的怀疑。她没准备隐瞒,即便他问的别有用心:“亲人。”
青山并不全信:“只是亲人?”
“没错,亲人。他叫辰雪琂,安国侯府的小王爷,与我打小一块长大,性子虽然顽劣了些,却从不与人为敌,还算谦和。倒不知今日得罪的什么人,竟被人伤成这样!”
青山直直盯着她看了半响,突然问:“让你冒着失明的风险也非要今日回来不可的牵挂,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