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时间仿若静止。
淡淡的冷竹清香,淡淡的,很好闻。他的手亦很暖和,胸膛的温度将她冰冷的背心包裹着,热度只窜心间,似夏日烈阳,曝晒久久。
脖间有热气喷洒,一点点,酥酥痒痒,淳淳声音入耳,带点急切,带点薄怒:“你身子本就不好,逞什么强?”
你身子本就不好,逞什么强?
果然,那手腕处的印记,他还是看见了。
正想着,瓷碗破碎的声音惊的她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从他怀中躲开。
心里有些酸,他总是喜欢这样戏弄她。以前是,现在竟然还是。是不是,对付箐,他也是如此?
如此一想,原本还在留恋的温度竟瞬间让她觉得恶心,竟恨不得将被他握过的手剁掉。
他已经不属于她了,从三年前他拿着圣旨,提着剑穿透柳府一个个人心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彻底底不属于她了。
而她究竟还在迷恋他什么啊?
他害死了她全家,害的父亲一世英名一朝散尽,成为被万人唾弃的阶下囚,害的母亲因她之故悬梁自尽,害的念儿还没出生就成了孤儿,害的她被乱刀砍死,烈火焚身,成了有苦不能言,有冤无处诉的孤魂野鬼。
而她,竟还在迷恋他的怀抱,他的温度,甚至是他的感情!
真该死,真是该死,她真是罪该万死……
“你没事吧!”凌宣突然一步跨过来,手向她眼角伸来。
她摸了一把脸,看着满手水光,才知,她竟又哭了,她想忍,却怎么也忍不住,眼睛里的泪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才对,她是秦语书,是没心肝、不知人心冷暖、只晓仇恨的秦语书。她不该哭,便是天下都沦为她手心的地狱,她也不能哭才对。
“把你的手拿开,我不用你管。”,打开他的手,很努力的想将眼泪逼回去。可就算她拼尽全力,也于事无补,索性跑了出去。
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不告诉他,她就是他费尽心思寻找的柳凝汐,忍住在拿到玄天地图之前,不会要了他的命!
“你究竟怎么了?可是我……”屋中的凌宣看的一怔,素来幽深无波的双眸里涌起了前所未有翻滚的问。
是他的话有问题吗?还是说,他戳中了她的痛……心尖突突的跳,有些复杂难以描述的情绪一波一波的起伏降落,弄得他心口很闷。
脑子里像有个东西在蛊惑他一般,不由自主的夺门而出,紧跟了过去。
侯府他很熟,却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直到找了整个府邸,才在厨房寻到人。
寻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药罐子面前熬药。药自然是雪琂的,本来他是有权利上前去看一看,毕竟现在的她还是杀害雪琂未遂的嫌疑犯不是!
可为什么抬起的脚,却迟迟不敢放下呢?
若是按照往日,身为太子的他何时这般小心翼翼过?可面对她,他却没来由的想小心翼翼一些。
看着她的眼睛,他会莫名的心慌,会无缘由的心悸,会不时的心疼。还会生出淡淡的怕,怕一个弄不好,她就会立刻消失掉让他再也找不见。
故此,他便一直站在门口。
站在门口看着她,看着她一会儿揭开盖子看,一会儿用蒲扇扇一扇风,时不时的加上一两味药材……
可笑的是,纵是如此,他竟不觉得无聊,反倒觉得是一种享受,是一种上天赐予的拥有。
“你究竟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太子殿下。你的太子妃,该找你了。若被她看见堂堂太子殿下竟然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一介草民熬药,只怕日后我的日子不会好过吧!”自从他来,语书便知道。只是她不想说话,那些尚未退去的恨促使她还不想和他讲话,便是连看着他都觉得是一种折磨,就算她真的很想很想好好看看他!
凌宣闻言,知道她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心头莫名的一松,走上前去,在她身侧站定:“阿箐不会。”
“是你觉得她不会,还是本来她就不会?”,心底冷笑,他竟然可以这么笃定付箐不会,那为何在孤山屋舍她不过是与凌宣说了几句话,付箐就用那种恨不得她死的眼神看着她呢?
“不要小看了女人,女人狠起来,比蛇蝎还毒。一招致命,绝不会留给你任何余地。”转头看过去,汹涌的泪早已干掉,就像心口的伤,已结了疤。
凌宣目光一滞,而后儒雅一笑:“若说别人会如此,我倒是会信。天地之大,芸芸众人,性子各异难料,也算情有可原。只是阿箐打小与我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是了解,她最是做不来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若说嫉妒,就更是荒谬,她心地仁慈,善良纯净,一心为我,怎会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