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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西梁天保十九年,即公元581年,二月,北周静帝禅位于杨坚。

北周覆亡,杨坚称帝,定国号为“隋”,改元“开皇”,定都大兴城。

杨坚开创的大隋帝国辉煌如大秦帝国,伟大如大汉王朝,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无可争议的世界第一强国。大隋的建立结束了中华数百年分裂,施行三生六部制,创立科举制,开凿大运河,威震天下的赫赫战功,一场场波澜壮阔的远东,乃至亚洲霸权争夺战……这些影响后世深远的重大举措是成就或抹黑了一代帝王还是曲解了当世红颜呢?

开皇盛世耀清歌,大兴之城百媚生。

开皇元年,七月。

大隋王朝刚建立不久,为促进南北统一之大计,隋文帝杨坚派遣晋王杨广出使西梁国。

十五岁的杨广在父亲杨坚登基后边封为晋王,是隋文帝杨坚和文献皇后独孤伽罗次子。

(文献皇后是独孤伽罗过世后封的谥号,下文称为“独孤皇后。”)

杨广生的玉树临风,郎艳独绝,五官如琢如磨,风姿特秀,爽朗清举,是大隋王朝里显少见的潇洒美少年。尤其是那双灵动又深邃的浓郁大眼,看似含泪,却让人着迷深陷,不敢与之对视,与生俱来的翩翩贵公子之气更像是画卷中的人。在隋宫里,痴迷晋王殿下的人多得数不胜数,可他两袖清风,眼中并无他人,只愿此生觅得红颜知己,相依相伴,足矣。

为了一睹江陵风采,也为了躲避大兴城里对自己献殷勤的女子,杨广爽快的答应出使西梁国。

刘仁恩年长杨广八岁,出自晋王府,才高八斗,武艺出众,于杨广亦师亦友,感情相好。这次杨广去往江陵,除了一行贴身护卫,就只带了刘仁恩一人在身边。

杨广出游的消息很快就被散布了出去。出行那日,大兴城内外挤满了妇孺之辈,她们都是为了赶来一睹晋王殿下的风采。当杨广和刘仁恩驾着骏马出现在大兴城街上时,街道已是人满为患了,追在杨广的两侧和马后声嘶力竭的喊道:“晋王殿下,晋王殿下……”

杨广对于这种“待遇”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因此,他这一路都显得特别的平静,也不曾理会过别人,一门心思只想赶路,快点离开大兴城。

每次和这个万人迷晋王出行,刘仁恩都忍不住想调侃一番:“晋王殿下,大兴城想嫁给您的女子都能从城内排到城外了,您就没有想娶个妻多纳个妾的想法?”

杨广高傲且冷漠,又轻蔑的答道:“庸脂粉黛,就会盲目追崇,娶妻如此,还不如孑然一身。”

刘仁恩淡淡笑言道:“殿下,您都贵为晋王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早已在为您张罗此事了,您心里就没有个底?”

“父皇和母后爱怎么折腾我都不过问,顶多也就是再给本王纳几个侧室而已,但本王的正室王妃,必须得由本王亲自挑选。”

杨广言词里那股子锐气势不可挡,好像他不愿意,他的父皇和母后都不能勉强他什么似的。刘仁恩更能感受到杨广某些方面的城府之深,自幼跟随杨广,对杨广的脾性都了如指掌,但对杨广也绝无二心,一直视杨广为自己的正主。

一路游山玩水,杨广一点都不着急赶路,从大兴城到西梁国江陵,他走了一个多月才到达。而江陵城里的梁明帝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隋宫使者晋王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他在宫里左等右盼都没能等到杨广,后来杨广派身边的护卫亲信携书信一封交给梁明帝,道明推延进宫的原因后,梁明帝才放下了拘谨的心。给梁明帝送去书信后,杨广更不着急进宫了,到达江陵后继续游山玩水,全然忘记了自己是隋宫来的使者了。

而四年后的凤茵已经成长为一个娇媚迷人,美妙绝伦的人间尤物了。美妙迷人仅是她的外表,长大后的凤茵依旧是那个温婉聪慧,知书达理,通晓医术占候的奇女子,也依旧保持着善心善德。

这四年里,她的身边除了胖胖,就只有窦建德和段文振了。段文振和凤茵有心灵之交,凤茵所想的,段文振都能懂,他更懂得凤茵对窦建德的感情,也一早开始并不看好她和窦建德的姻缘。而窦建德,这四年给了凤茵陪伴,给了保护,他终于等到了四年后。

这一年,也是凤茵答应嫁给窦建德的年份。然而在这一年里,所有看似平淡的生活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杨广到达江陵的那一日,他和她相遇在黄昏时!

余霞绚烂像锦缎,澄江流淌如白练。

江陵的山,江陵的水,江陵的天空,好似与大兴城格格不入,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江陵的城街,江陵的百姓,江陵的气息,一切都令远道而来的晋王殿下无比舒适,内心狂澜激扬。游山玩水的心还不能收拢,赶在黄昏前入江陵城内,杨广将随行护卫扔在了客栈后,自己独自驾马出游了。

这是一片美如画卷的青草地,远处有山,近处有水,风景沁人心脾。

画卷中,有一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对着前方高山下的水帘瀑布弹奏着七弦琴,身旁还站着一个身材略胖的婢女。

奏琴的女子便是刚满十四岁,被弃养在宫外的西梁国公主萧凤茵,那个身材略胖的婢女就是伺候了她多年的贴身丫鬟胖胖。

悠扬的琴声飘荡在山谷,湍急的瀑布似乎在有意的伴奏着,抚着琴弦的凤茵无比让人着迷,弹指间的转变让凤茵有了倾国倾城之貌。杨广让大兴城的女子为之疯狂,而江陵的萧凤茵,自长开以来,张轲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烂了,无数王孙贵公子都曾慕名而来,想一睹凤茵的风采。就是这红颜祸水般的容颜,凤茵也招来许多人的妒恨,所以,她总是会闷闷不乐的抱着琴,来到山谷,对着山水倾吐自己内心的不悦。也想着,今年,或许就是该跟窦建德成亲的年纪了,可身体里那颗沉寂的心依旧没有被激出那种甘心情愿又怦然心动的浪花来。

凤茵的心,只有胖胖和段文振懂,只有山谷的流水声和清风懂。

独自出游的杨广被琴声给吸纳了过来,他情不自禁的站到了凤茵的身后,仔细聆听着琴声之意,杨广能在凤茵的琴声中感受到她的内心世界,她的内心是如此的迷茫,无助,还有一种哀悯之感。感受了一番琴声,杨广的目光落在了凤茵那尊优雅的背影之上。

如此绝代佳人,幽居在空谷,琴声看似悠扬,却夹杂着丝丝忧伤,杨广心中的种种疑虑一直牵引着他向前,直到走到了凤茵的一侧。

胖胖大吃一惊:“你,你是谁啊?”

突然凤茵也停止了抚琴,被惊吓得瞬间站立了起来,惊呼道:“你是什么人?”

隐约间,凤茵的目光也不自觉的落在了杨广眉宇间,发现面前这个男子竟然如此绝艳脱群,虽然有点惊吓,但也着实让自己赏心悦目了一把。

杨广温文尔雅的鞠了一躬,拱手道:“在下不是坏人,姑娘无需紧张。我只是被琴声吸引来此,来此后才发现这一趟不虚此行啊!”

凤茵不解问道:“这话是何意?”

杨广得意抿嘴一笑,继续娓娓道来:“把我吸引来此的是姑娘的琴声,没错,但让我着迷的却是姑娘你呀!”

凤茵不知眼前这个男子又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在自己面前肆意厥词,即便杨广生得眉清目秀也令凤茵产生了厌恶之感。

胖胖走到凤茵身旁很小声的说道:“公主,这肯定又是江陵县里哪家王孙公子想与你交结,故意跟踪你来了。”

凤茵很是认同胖胖的话,道:“拿着琴,我们走。”

待胖胖抱起琴后,凤茵走到杨广面前从容的说道:“公子,我们姐妹还得赶回家去,先告辞了!”

杨广即刻开口说道:“你们根本就不是姐妹,而是主仆,我说得没错吧?”

凤茵停下了脚步,淡然的说道:“公子,这样强行搭讪,意义何在呢?”

“我想姑娘是误会了,说实话,在下对姑娘确有赏心悦目之感,心中更是坦荡磊落,又何谓与姑娘强行搭讪呢?”

胖胖上前大声说道:“整个江陵,对我家公…我家小姐赏心悦目的人多了去了,而且个个都坦荡磊落,公子,你就不要再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和江陵所有爱慕我家小姐的公子并没有两样。”

杨广无可奈何的笑了一笑,接着说道:“显然我已经被姑娘误认为是才狼虎豹了。”

胖胖心里念道“你根本就是!”

而凤茵却镇定自若,一言不发,只是眼神一直没有从杨广的身上离开。

杨广围绕着凤茵左右走了一圈,继续说道:“姑娘的琴声为何夹杂着隐伤呢?”

凤茵的好奇心瞬间就被点燃了,只是还未开口就被胖胖捷足先登了,道:“隐伤?公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杨广越过胖胖的眼神,仍旧在注视着凤茵,说道:“有没有胡说八道姑娘心里自有定数,姑娘弹的那首曲子,表面听着轻爽悠扬,可姑娘的节奏放得很慢,我站在远处不闻姑娘其人时,就能感受到抚琴之人内心的迷惘,姑娘,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个陌生之人竟能通过一首曲子把凤茵看得如此通透,凤茵和胖胖相视一眼后竟有一种心虚之态。而这一举动也被杨广尽收眼底。杨广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莫名其妙的想追寻凤茵的心思,很想和凤茵交流下去,更想听凤茵说她心底的故事。

可两人终究是第一次相见,凤茵对杨广只有防备之心,对于这个陌生人也不敢存有轻信之意,更不会把自己心里压抑多年的心事对他倾吐,凤茵始终还是选择了逃离。

她在杨广面前装得自定沉着,扬首自信的说道:“公子多心了,你我素味平生,仅凭心中猜测怎能断定我心中所想呢?时候确实不早了,我真的需要回去了,告辞。”

死缠烂打是杨广对一个陌生之人做不出来的事,他比窦建德更懂得好事多磨和缘分一说,虽然心里很想追上去和凤茵畅聊,但他还是选择默默看着凤茵离去的背影。

杨广没精打采的回到了客栈里,已是天黑后。刘仁恩都在客栈坐立不住了,再见不到杨广他都想派人出去寻找了。

见杨广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客房,刘仁恩上前就是一通责备:“殿下,您也太没有时间观念了吧?害的我们所有人都着急死了。”

杨广有些生气的答复道:“怎么?本王出去多久还得跟你们统统报备一声才行吗?”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这是在江陵,不是在大兴城啊!”

一提到这是在江陵,杨广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山谷瀑布下那段偶遇了。那个姑娘好生俊美,好惹人怜惜,只是脸上那层冰霜将他拒之千里之外,杨广多想能再见她一回啊!

刘仁恩话音一落,杨广的思绪就被带到了九霄云外了,无论刘仁恩再说什么,他的脑子里总是会想起那个姑娘,既不知她来自何处,也不知她姓甚名谁,他只记住了那张令他痴迷的脸,和那处勾走他魂魄的背影。

江陵的好山好水完全让杨广堕落了,他都忘记了自己的使者身份,接下来的两天还没有进西梁国皇宫的念想,一直在外头游玩。

刘仁恩跟着杨广游行街道都有些担惊受怕了,整日催促着。

“晋王殿下,您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入宫觐见梁明帝呢?”

杨广不慌不忙的走着,观望着江陵城内的百姓,答复道:“着什么急啊?江陵的风光不好吗?”

“可殿下,您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您可是我大隋出使西梁的使者啊!”

“使者又怎么样?西梁的皇帝哪有她重要啊?”杨广的目光像是在大街搜索着什么。

刘仁恩终于明白杨广的心思了,这个“她”,大概就是晋王迟迟不入宫的原因吧。

有缘分的人千里之外都能被牵引到一起来。很巧合的是,在杨广出游江陵县的这天凤茵也恰巧出门在外。

熙攘的街道上,胖胖跟随着凤茵在四处游走着,胖胖一出门就轻快了,路过胭脂水粉小摊和各种朱钗首饰小摊都会情不自禁的选购一番,胖胖所选的都是给她家公主所用的,长大成人后的段文振一直跟在胖胖身旁掏钱付账。

两人身后不远处,窦建德带着自己的随从拥护着凤茵走在街道上,只要凤茵走在外头,但凡有男人出入的地方都会将目光投向凤茵多看她几眼,可大街上这些好色的男人都会遭到窦建德身边的随从驱赶,凤茵对这种状况厌恶至极,感觉自己在大街上霸道横行了。无论怎么劝阻窦建德,也改变不了窦建德这种强行的保护。因此,凤茵也极度厌恶上街,尤其是不想和窦建德一起。

今日也不例外,凤茵走在大街上竟然被一个好色之徒出言调戏了。凤茵和胖胖在一个小吃摊前买一些糕点,段文振和窦建德提着这一路购选的商品就站在一旁。一个陌生男子同样带着四五个家丁来到了凤茵的身后,他望着凤茵的背影垂诞三尺,欢喜得不得了!

这名男子激愤的喊道:“凤茵姑娘,我终于见到你了!”

凤茵四人同时转过了身,望着眼前这个男子并无相识的印象,四人都感到莫名其妙。窦建德上前吼道:“你谁啊?凤茵是你叫的吗?”

这个男子丝毫没有畏惧窦建德,更不知窦建德是何人,怒气的反驳道:“你管我是谁?反正又不是来找你的。给老子让开一点!”

今日算是土匪遇上恶霸了,窦建德被这个男子气得顿时就上了火,把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放,缓缓走到男子面前,靠的很近很近,两人面面相觑着。窦建德数落道:“给你让开点?呵,江陵县还没有谁敢让我窦建德给他让路的,小子,我看你无非就是贪图凤茵美貌的无耻之徒罢了,我劝你立即消失在我面前,姑且还能放过你,你若是再敢对我家凤茵无礼,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男子仰头大笑道:“哈哈哈,你家凤茵?凤茵姑娘并未婚嫁,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了?就允许你跟凤茵姑娘往来不允许其他人接近了?真是好笑,你以为你是谁啊?”

随即,窦建德一剂重拳,将身前这名男子打飞出人群,怒火冲天的对男子说道:“我就是凤茵未来的夫君,谁敢在我窦建德面前调戏我的女人,我就能撕烂他的嘴。”

那名男子被窦建德一拳打得鼻血直流,捂着鼻子站起后,发现窦建德身后站了上十名打手,见对方人多,男子也不敢再肆意妄为了,他指着窦建德,又畏惧着他,还是斗胆说了一句:“你,你,你给我等着……”男子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逃离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这四年来凤茵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她厌恶窦建德仗势欺人,但也很厌恶外头那些男子当街表白,这对于凤茵而言简直就是一种轻薄之意。

驱散了人群,凤茵又开始闷闷不乐了,她对窦建德抱怨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带这么多人在身边?更不要带这么多人和我一同出门了?”

窦建德得意洋洋的说道:“那不行,不然你看,满大街都是倾慕你的贱男人,我不带点人在身边怎么能唬得住别人呢?”

凤茵很生气又很无奈的往前走,胖胖和段文振也只能紧随其后。窦建德也死皮赖脸的跟了上去继续解释着:“凤茵,我这都是为了保护你啊。像今天这种情况常会发生,我要是不这么做你早被人给轻薄了!”

凤茵冲到一个算命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又回身对窦建德吼道:“你保护得太周到了,要不是你的保护,我想我都被人给抢走了!”

窦建德冲上前刚想辩驳,凤茵身旁那个算命的老者开口说道:“对,你确实不属于江陵,你会远走他方,甚至会母仪天下。”

算命先生的话惹怒了窦建德,本来就在气头上的窦建德这下更加火大了,冲着算命先生说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算命先生淡然的微笑答道:“我没有胡说八道,这位姑娘的面相告知于在下,她命该如此。这位姑娘出生于不详之月,可命却是天福之命。若有男子与姑娘喜结连理,那必定是开辟盛世的君王。”

窦建德一听,目光情不自禁的瞟到了凤茵的身上,窦建德对算命先生的话并没有反感之意,反而内心沉着了一会儿,在酝酿着算命先生的话。凤茵竟有天福之命,和她喜结连理的竟然会是一代帝王?难道自己将来还会当上皇帝不成?

显然凤茵已经察觉到窦建德不自在的情绪了,她走到算命先生面前,镇定的说道:“我生在江陵,根就在此,怎么可能远走他方?我乃萧氏皇族,又怎会母仪天下?先生请不必在此妖言惑众了。”

算命先生悠然一笑,轻摇着头,道:“姑娘且行且观望,在下并无虚言。”

凤茵和算命先生相视对望了一眼,算命先生的笑颜深深的撼动了凤茵的心,好像他说的话真的会成为现实一样。凤茵也是一个懂得占卜的人。那个算命先生在凤茵来到自己的摊位前就给凤茵占了一卦了,那卦象就摆在桌面上,凤茵虽然懂得这些,可从没有给自己占卜过,直到看到了这个算命先生给自己占的卦,她才看到自己的命运确实就如卦象上所预示的那样:母仪天下,命带桃花。

可自己与窦建德早已私定终身,自己若是母仪天下了,那窦建德岂不是会灭掉萧氏自己称王了?想到这些,凤茵又撇开了窦建德往前方走着。

凤茵刚一冲出人群却一头撞进了正迎面走来的杨广身上了,凤茵连连后退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杨广乍眼一看,撞进自己心扉的人竟然是自己挂念多日的女子,欣喜若狂的杨广抑压着内心的喜悦,开心的对凤茵说道:“是你?”

凤茵抬头一看,好奇道:“你?你是?”

“我是你琴声的知音啊!”

杨广和刘仁恩的出现,让窦建德充满了敌意,他和段文振,胖胖都迎了上去,窦建德赶走凤茵身旁的“苍蝇”都有些疲惫了,嘴里碎念道:“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呵,怎么所有人都惦记着我的凤茵呢?”

窦建德走上前去拎着杨广的衣肩,不屑的说道:“无耻之徒,离我家凤茵远一点!”

刘仁恩见自己的主子被人欺负,立刻就拔剑剑指窦建德,凶恶道:“休得无礼!”

一时间,窦建德的随从全都冲了上来,都将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

凤茵吓得急忙站在中间解释着:“住手,这里面有误会,不要这么大动干戈了。”凤茵将对窦建德说道:“窦建德,你能不能冷静一点?你怎么对全天下的人都有敌意呢?”

窦建德淡淡答复道:“没有,我只对对你有坏心思的人有敌意。”

杨广风度翩翩的走到窦建德面前拱手作揖道:“公子,我想你是误会了,在下和姑娘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对这位姑娘并没有起坏心思。”

窦建德一瞟杨广,发现杨广看凤茵的眼神全是倾慕,脸上的笑容也十分的甜蜜,窦建德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杨广大吼道:“你敢说你对凤茵没有坏心思?两只眼睛看着她都发直了,怎么?惦记上我的凤茵了?”

杨广丝毫没有理会窦建德,转身面向凤茵,满面春风,问道:“姑娘名唤凤茵?”

凤茵看着窦建德那凶怒的眼神瞪着杨广,又看着杨广那柔和的目光盯着自己,她显得尴尬极了,甚至都想逃离了。窦建德一直紧逼自己,让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而杨广却是十分的陌生,尽管他的容颜曾让自己多看了一眼,她也不想理会。凤茵点点头后,便想转身离开了。可窦建德竟伸手拉住了凤茵,他紧抓着凤茵的手对杨广呵斥道:“她叫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杨广依旧很从容的微笑着。

那个算命的先生在杨广来到此地后就一直在观测着他,甚至给杨广也占了一卦,算命先生终于忍不住走到了杨广的身前,打量了杨广一番后,说道:“公子气宇轩昂,气质出众,真乃人中龙凤啊!”

杨广再次瞟了一眼凤茵,淡笑着答复道:“先生看走眼了吧?”

算命先生摇着头说道:“不,在下行走江湖三十多年,从未见过像公子你一样拥有独特气质和面向的人,而且在下看人也绝不会看错,你与那位姑娘真是人中龙凤啊!”

此话一出,窦建德立刻就松开了凤茵,跑上前一脚重重的踹在了算命先生的肚子上,吼道:“你个妖道,再敢在此胡言乱语我就宰了你。”

算命先生半身躺地,笑着答复道:“天命不可违!在下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窦建德忍无可忍,从一旁随从的身上拔出长剑刺进了算命先生的心间把他给杀了,嘴里还愤愤的念道:“找死!”

凤茵和杨广都看傻了眼,刘仁恩和段文振同样不敢相信窦建德竟敢在光天化日和大庭广众之下把人给杀了。那周边的行人无不被惊吓到,一个个都退避三舍,站在杨广身后的百姓恐慌不已,嘴里念道:“大将军之子杀人了……”

还有人答复道:“他们杀人又怎么样?官府根本不敢办他们,我们还是走吧,不要惹祸上身了!”

周边的百姓没有一个敢报官的,反而因为此地发生了杀戮而被吓得纷纷离开了现场。窦建德对杨广恐吓道:“你听着,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在江陵,一切都是我窦建德说了算,如果你还想打凤茵的主意,那这个算命的就是你的下场,听明白了吗?”

当凤茵还停留在人命的悲观里时,她愤怒和忧愁的思绪还来不及对窦建德发泄,窦建德就领着凤茵离开了现场,临行前,凤茵还麻木的看了一眼杨广。

也是因为分离时的这个眼神,杨广被凤茵深深的触动了似的,他的目光就像前几日凤茵离开他那样,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移开来。杨广心念道:“我终于明白她琴声里的幽怨和迷茫了,原来她要接受一个自己完全不爱的男人!”

窦建德的随从处理了算命先生的尸首后,杨广和刘仁恩一直还站在大街上观望着,杨广根本舍不得离开凤茵出现过的这块地,最后的那个眼神,竟惹得杨广对凤茵起了一丝呵护之情。但心里琢磨着自己和凤茵是两个天地的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了。

杨广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客栈,这两天,他又是穿街走巷,只期盼还能见上凤茵。可这次上天却没有再眷恋他,那次以后,凤茵就消失了。他甚至一度在懊恼当时为什么没有上去多跟她说上几句话。

杨广一个人默默的站在阳台上,脑海里总是情不自禁的出现了凤茵的身影,才见过两回面而已,杨广像丢了魂似的总是一个人处着。

最了解杨广的人莫过于刘仁恩了,他来到杨广的身后,询问道:“殿下,您究竟还见不见梁明帝了?都入江陵这么多天了,该办点正经事了。”

其实在杨广心里,西梁国根本无关紧要,他出使西梁国根本就是为了游山玩水的,而凤茵是他意外的心动,只是不能把凤茵收在身边而已。杨广并没有重视刘仁恩的话,他坐在阳台上小口抿着酒香,答道:“本王心中自有定数,坐下来喝一杯,润润喉,不要太急躁了。”

刘仁恩一屁股坐在了杨广对面,急切的问道:“依属下看来,殿下是被那个姑娘迷了心窍了吧?您再不入宫面见梁明帝,估计他都坐不住,会把您当他国细作来待了。”

杨广不动声色,答道:“再等等吧!”

刘仁恩揣测不了杨广的用意,更奈何不了他的决策,直摇头,心想着自己这个主子难道只是为了那个女孩在做无畏的等待吗?一个动了真情的男子就这么看轻自己的宏图大志了吗?刘仁恩对杨广有了些许失望的感觉了。

杨广入江陵落住客栈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西梁皇宫梁明帝的耳朵里。这天大将军窦西征和御史大夫段高元入宫觐见梁明帝。

“臣叩见圣上!”窦西征和段高元两位大臣入殿后齐声跪首道。

“两位爱卿平身!”梁明帝起身走到了窦西征和段高元身前,继续道:“两位爱卿特意入宫所谓何事呢?”

窦西征俨乎其然的说道:“圣上,那隋宫使者入江陵都快半个月了,却迟迟不来朝面见,他究竟是何居心呢?”

梁明帝显得有些不知情,好奇道:“什么?他都入城半月了?”

段高元和窦西征同气连枝,愤愤道:“可不是!如此不将我西梁国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

梁明帝在两个宠臣面前,思绪完全被两人牵着走了,他愤愤不平的念道:“这个晋王真是太目中无人了!”

窦西征敛容怒言道:“只怕他不是目中无人,而是揣着更大的阴谋来到江陵啊!”

“更大的阴谋?大将军所指何意?”梁明帝不解问道。

“他杨坚刚刚立朝不久就派他的儿子出使西梁,圣上觉得是何用意呢?”

梁明帝步伐游走间彰显出内心的犹豫,他完全跟不上窦西征的想法了。

窦西征继续说道:“圣上难道连这都揣测不出来吗?杨坚野心昭著,逼得北周静帝退位自己当上了皇帝,杨坚是何等狠角色?他当上了皇帝不就想着南北统一,把天下大权拽在自己手中吗?这个晋王来我西梁国恐怕不是为了结好,而是为了打探我西梁国的虚实罢了。”

“那依大将军之见,现在隋宫派来的这个晋王咱们该怎么处置呢?”

窦西征答道:“待臣亲自去会会这个狂妄的少年吧。”

梁明帝只得点头答应了窦西征。

随即,窦西征和段高元率步兵三百,气势荡荡的来到了杨广一行人居住的客栈外,三百步兵停留在客栈前,窦西征和段高元更是来势汹汹,仿佛是来捉拿乱党一样严谨。

很快,杨广和刘仁恩及所有的使团都闻讯走出了客栈。

杨广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看着窦西征和段高元笑着,见杨广走出后,两人也走下了马。刘仁恩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段高元朝一旁拱手道:“西梁大将军窦西征,御史大夫段高元。想必这位就是大隋二皇子晋王殿下吧?”段高元望向年轻的杨广。

杨广微笑着拱手答道:“原来是西梁大将军和御使大夫二位大员,失敬失敬了!”

窦西征一副剑戟森森的模样看着杨广,严谨说道:“晋王殿下失敬的不是我们二人,而是失敬于我西梁国圣上,晋王殿下,你明明已经到达江陵很多时日了,为何迟迟不入宫面见我朝天子呢?”

杨广和刘仁恩相互凝望了一眼,心想着是梁明帝派人兴师问罪来了,杨广心里一直瞧不上梁明帝和西梁国,但对江陵这一片土地却爱得深沉,尤其是见过凤茵后,对这里更是舍不得放手了。

“本王不入宫自是有自己的原因,大将军,你西梁国有规定使者到访不能在江陵城内游玩吗?”

窦西征答道:“怕就怕晋王殿下并非是在游山玩水,而是别有居心啊!”

杨广被窦西征这般怀疑也没有动怒,只是仰首大笑了两声,答道:“哈哈,我大隋虽建国不久,但也算是当今世上强无敌手之国,大将军,本王和我大隋若对西梁国别有居心,只需挥军南下,江陵这片土地就唾手可得,还用得着以身犯险来到这里偷偷摸摸吗?”

“你……”窦西征这辈子头一次被人怼得答不上话来。

论国家强弱,论军队强弱,论土地大小,西梁国这片弹丸之地确实比不过隋朝,杨广的父皇杨坚是近百年来天下迎来的一个开天辟地的奇才,而他接手的北周也本是南北第一强国。杨广这么答复窦西征,窦西征也只能听在耳朵里了。

杨广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劳请大将军回去告知明帝,本王明日辰时必定如约而至。”

一直高高在上的窦西征从没被人这么轻视过。远在大兴城的杨广对窦西征这一号人物也只是道听途说过,对这个人并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因此,年少轻狂的杨广对窦西征全无畏惧之心,此刻的忽视也令窦西征内心对杨广起了深厚的敌意。

杨广面向一直很平和,而窦西征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却愤恨焦躁不堪,可作为西梁国朝堂的第一把手,他不能在杨广面前失了风度,客气的拱手答道:“那就恭候晋王殿下大驾了!”

双方的眼神和内心的黑暗都快能把对方给生吞活剥了,刘仁恩在一旁怎么感觉自己和杨广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呢?明日入西梁宫殿真是一场迎接使者到来的盛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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