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齐王乱党被诛杀已过去半年,新的一年,也就是公元579年,周宣帝沉湎酒色,荒淫无度,无暇理会朝政,常常因国事影响他寻欢作乐而苦恼,于是便在春节合宫宴会上宣布,将他七岁的皇长子宇文阐立为皇太子。
宇文阐并非皇后杨丽华所生,乃是宫女朱满月的亲儿子,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朱满月被分派到东宫,为太子执掌衣服管理之事,后来受到临幸,生下了儿子宇文阐。
皇后杨丽华是皇帝的原配,从太子妃一路到了如今的皇后,她性格柔顺,也不妒忌,后宫中妃子,九嫔,侍御等都恨喜欢并敬重她。而周宣帝宇文赟自从登基后,没有了先帝的约束,更加混用暴虐,喜怒无常,经常无缘无故责骂皇后杨丽华,想要强加罪名给她。
周宣帝宇文赟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他本身贪恋酒色变得喜怒无常,另一方面却是忌惮皇后杨丽华的父亲杨坚。
杨坚何许人也?杨坚的父亲杨忠是西魏和北周的军事贵族,周武帝是被封为隋国公,后来杨坚承袭父爵。周宣帝宇文赟继位后,因其长女杨丽华是皇后,又晋升为上柱国,大司马,威望日隆。周宣帝每次外出巡幸,都让杨坚在朝中留守。
杨坚的地位和威望日益壮大,周宣帝十分忌惮。周宣帝发怒之时,对皇后杨丽华说:“一定要将你们杨家灭族。”一次周宣帝召杨坚入宫,他吩咐左右侍卫:“杨坚若是脸色有变化,就杀了他。”不料杨坚到了宫内,神情和脸色自若,侍卫们没敢动手,周宣帝自然没能杀了他。
然而周宣帝将怒火转移到了杨坚的长女,他的皇后杨丽华的身上,杨丽华举止安详,任凭周宣帝责骂,言语态度没有一点低头服软的意思,这令宇文赟十分愤怒,借口杨丽华不敬皇帝,赐她死罪,逼她自尽,杨丽华无罪,不肯自尽。此事被郑译知道后,偷偷命人前去杨府通风报信,杨丽华的母亲独孤伽罗闻讯后,急忙进宫为杨丽华求情,叩头不止,鲜血染了一地,再加上后宫妃子们的劝说,杨丽华才逃过一劫,免于一死。
杨坚知道照此下去,自己难逃一死,便去找了郑译商量对策,郑译和杨坚有同窗之谊,而郑译素来知晓杨坚相貌堂堂,与其颇为交好,先帝在世时,朝中之人都曾对先帝说杨坚貌有反相,先帝十分不悦,说“帝王自有天命在,旁人又能奈何。”杨坚知道后,行事小心谨慎,以韬光养晦。如今,皇帝也对他心怀杀意,他不能不防。
杨坚不敢前去郑译的府邸,特意将他约在一条深巷里相见。
郑译道;“皇后可还安好?”
杨坚朝皇宫的方向看了看:“还好保得一条性命,多谢郑兄传信。”
郑译道:“皇帝如何,你我心里清楚,比起先帝在世时,真是犹如脱缰野马。”
杨坚愤愤道:“如此胡作非为,简直如夏桀商纣一般。”
郑译感慨道:“就连百姓也视我们为一丘之貉。”
杨坚道:“如今皇帝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小女也是受我牵连。”
郑译道:“功高震主,历来如此,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杨坚道:“所以特来和你商议。”
郑译道:“唯有卸去这官职,远离长安,皇帝才能安枕。”
杨坚道:“我也正是此意,我打算出藩,还望郑兄寻得机会将我之意透露给皇帝。”
郑译点点头:“如此便可以解燃眉之急,只是这并非长久之计。”
杨坚道:“皇帝昏庸,如今为了尽情享乐,居然将这皇位让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简直是胡闹。”
郑译想了想道:“我听闻杨兄是在寺庙所生,出生时紫气充庭,可是真的?”
杨坚笑道:“有没有紫气,我不晓得,但是当年我娘吕氏的确是在冯翊般若寺生下的我。听闻当时有一个尼姑对我娘说,我不可与常人一般抚养,所以那尼姑便将我带到别馆,亲自抚养。”
郑译惊讶道:“没想到杨兄还有这奇特之事。”
杨坚道:“这哪是什么好事,以至于我幼年时就如同老人一般沉默少言,不敢与人嬉戏。好在随着年龄有了改变。”
郑译道:“杨兄相貌堂堂,文韬武略,当年就连齐王也忌惮你,内史王轨还对武帝说,皇太子宇文赟并非社稷之主,普六如坚貌有反相。”
杨坚连忙摆摆手:“相貌乃上天所定,如何由得人?至于宣帝,恕我说句大不敬之话,的确不是帝王之才。”
郑译道:“你我同窗,又多年交好,杨兄这些年,令不少人忌惮,要说是相貌异于常人,我倒是不信,关键还是杨兄雄才伟略,若是这乱世之中得遇良机,杨兄可愿意试上一试?”
杨坚沉思了会,道:“天下不安,百姓疾苦,有史以来成王败寇,唯有潜心谋略,才能有把握。”
郑译点点头:“杨兄,若有此意,我定会鼎力相助。”
自那日,杨坚和郑译在深巷中一番交谈,郑译便在适当的时机,向周宣帝透露杨坚劳累,早已有出藩之意。这正合周宣帝之意,很快便下令任命杨坚为亳州总管。
这一日,杨坚举家前往亳州,来送行的官员中,庞晃劝他不如趁此机会起兵造反,建立帝王之业,杨坚握着庞晃的手,道:“时机还不成熟啊。”至此,庞晃明白,杨坚已经动了谋反之心,只是在等待时机。
郑译府邸,此时郑译正在书房中密会北宫原。
郑译道:“北宫庄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北宫原满脸笑意道:“郑大人客气了,能得郑大人邀请,来长安城中赏花灯,是我荣幸。”
郑译道:“北宫庄主上座,我那侄儿得庄主教导,郑某感激不尽啊,我们相交多年,庄主无需客气,上座上座。”
两人寒暄一阵,才各自落座。
北宫原道:“令侄元威,剑法精湛,又勤奋努力,是可造之才。”
郑译道:“只可惜,他不愿留在这长安助我一臂之力。”
北宫原劝慰道:“我与他交谈过,他不是不想助你,只是不甘心为如此帝王效力。”
郑译道:“说句大不敬之话,我们倾力鼎助的从来不是帝王,新王旧帝,更迭变迁,唯有这江山社稷这万众子民,才是恒古不变,才是我等心愿所向,朝局之事,事关重大,更需耐心等候时机,元威他还太年轻,需要多多历练。”
北宫原道:“年轻人潜力非凡,元威有你这样的叔父指引,必能有番作为,不知他在长安时可有定亲?”
郑译道:“还未定亲,如今算算,他这年纪也该为他择一段良缘了。”
北宫原犹豫了片刻,道:“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郑译道:“有什么事,庄主但说无妨。”
“元威他如今好像有了中意的女子。”
郑译道:“噢,不知是山庄中的哪位姑娘?他自幼父母双亡,养在我膝下,若是能早日娶妻生子,他父母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了。”
北宫原看着郑译道:“并非我庄内弟子,乃是梧桐谷的新弟子,而且说起这位姑娘,郑大人应该和她的父母相熟。”
郑译疑惑道:“他的父母和我相熟?不知是哪位?”
北宫原郑重道:“豆卢绍。”
郑译心内一惊,随即笑道:“庄主怕是在梧桐山待得太久,消息都不灵通了,那豆卢绍早在半年前就和齐王一众人等,犯了谋逆之罪,全府上下都被处死了。”
北宫原将豆月白如何到达名剑山庄,参加她的寿宴,又如何去了梧桐谷拜师,仔仔细细说给了郑译听:“年前,我曾让元威给你写信,问过豆卢绍的生平,我年轻时候与他有过交情,看了你的回信,我便断定,她就是豆卢绍的女儿。”
郑译感慨道:“难怪那日处死豆卢绍一府,按着名单,没有找见豆卢月白,我便随意指了一具尸体顶替,好向皇帝复命。我与那齐王,独孤熊,豆卢绍都是同僚,但是皇帝忌惮齐王,所以他们也是受了牵连,皇命何人敢违抗?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领命前去。”
北宫原道:“是啊,人在江湖很多时候也是无能为力。”
郑译叹息道:“谋逆之事既然已经过去,就让他过去吧,豆卢家能留得一丝血脉,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北宫原道:“元威中意的人也正是她。”
郑译皱皱眉:“她怕是不能回长安,若是被人知道她的身份,不光她自己性命难保,就连元威和我都会受到牵连,窝藏罪臣之后,这罪名可不小。”
“我也正有此担忧。”
郑译书房中走来走去,琢磨着该怎么办?走了好一会,他停下脚步道:“元威此时在名剑山庄,鞭长莫及,我怕是有心阻止,也无能为力,此事还要拜托庄主。”
北宫原道:“我会尽力阻止,只是能不能行,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
郑译摆摆手,“不是阻止,这种事情怎么能阻止得了,越阻止怕是他越不肯撒手,你得让他失望,让他伤心,让他自己回这长安。”
北宫原迟疑道:“这个……我尽力而为吧。”
郑译道:“庄主不必担忧,只管去做,若有什么需要郑某帮忙的,尽管直说。”
北宫原连忙道:“郑大人平日里没少帮主名剑山庄,我北宫原感激不尽。”
郑译道:“你今日进来时,我这府邸如何?”
北宫原赞叹道:“如今这府邸比以前的那可是气派了不止一点。”
郑译道:“庄主有所不知,这建府邸的材料,本事皇帝拨来建造官府的,被我拿来用了,皇帝知道后将我废为庶民,好在朝中大臣为我在皇帝面前美言,皇帝才又将我召好,对我还像从前一般。所以北宫庄主能为我做江湖中的眼线,郑某自然不会亏待无你。”
北宫原道:“郑大人对名剑山庄的付出,我铭记在心,所以今日来,还有更重要的事。”
郑译道:“噢,是何事?”
北宫原四处看看,郑译会意道:“这里是我的私人府邸,门外都是我的心腹把守,庄主可以放心。”
北宫原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放在桌子上,一层层揭开,是那面古镜神之眼。
郑译看到古镜,一眼边认出来了,尽管这么多年,他在官场历练多年,早就不喜形于色,但是看到古镜的一刹那,他忍不住惊讶和激动:“神之眼?”
北宫原点点头道:“没错,正是古镜神之眼。”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北宫原将寿宴上,古镜从豆卢月白身上掉落一事讲给他。
郑译激动道:“难怪那日在齐王府邸,我将那府中翻了几遍也找不到,原来古镜早就被他转移了,没想到兜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我这里。”
北宫原道:“听闻,这古镜只有苏家人可以驱用?”
郑译将目光从古镜上收回,看着北宫原道:“这不过是苏家人撒的弥天大谎,目的就是想要挽救日渐衰落的苏家。”
北宫原疑惑道:“那郑大人的意思是,这古镜谁都可以用?”
郑译摇摇头:“这古镜的确隐藏着秘密,不过这秘密是跟朝局变迁有关,这镜子对你们江湖门派和普通人并无用,而且这古镜中间铸造是放进了陨星碎块,若是长时间贴身带着,便会影响人的性命。”
北宫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郑译道:“不过这关心朝局的秘密,如何显现我也不知道,如今这天下能解开这秘密的,恐怕只有一人了。”
北宫原道:“不知是何方高人?”
郑译道:“天算卞神机。”
北宫原道:“既然古镜的秘密和朝局有关,那这镜子便交给郑大人,只是……”
郑译道:“庄主但说无妨。”
北宫原道:“这天算卞神机的名头,天下谁人不知,只是能得见的人寥寥无几,不知郑大人可否带我去见见?我也有一事想让卜一卜。”
郑译道:“带你去见他自然没问题,只是他这人怪得很,每月只卜算一位有缘人,能不能让他为你占卜,我也不能保证。”
北宫原道:“多谢郑大人引见,其余的就看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