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的京城,今年格外的萧瑟。
落叶四处,风凉人愁。连城墙上趴着的老猫,毛发都憔悴了几许。
朝堂上女皇病重已达半年,一直卧床不起不能早朝临政,把持朝政的三皇女和六皇女,先后以各种由头裁掉了几位不听话的功高老臣,扶持了很多识眼色的新秀,安插在各大大小小关键的位置上。朝臣们呈上的折子,没有经过两位皇女的共同审阅,根本到不了深宫内苑里的女皇面前。
连东大旱,要不要拨银两,拨多少银两,谁去拨银两……
振南贼寇,要不要派兵剿匪,派多少兵,派谁去带兵……
…………
诸如此类,现在都成了三皇女和六皇女的较量场。各自争夺培植自己的势力,又千方百计打击对方的党羽眼线。
意见不一致的折子,那就搁着吧……天下的苍生祸福,哪里比得上未来的锦绣河山一统,自己一生的青史留名呢?
女皇,数月不见群臣,只剩下一个点头盖印的功能了。
女皇老了,继位之争眼看在即。此刻就算是守城的一条狗,也闻到了人人自危,明哲保身的味道,瑟瑟发抖。
唯有一贯风流倜傥不羁放纵的五皇女庆,依旧在自己的宫邸里高歌作乐,醉生梦死,不参与也不干涉所有朝政。说起来也奇怪,三皇女和六皇女互相看不过眼,斗得你死我活,却都有一点相似:两个人和五皇女的私人关系都不错。
五皇女,是最超然的存在。
朝臣中俨然成了两派,平静无波的表象之下暗潮涌动。彼此都知道这是一场身家性命的豪赌,赢了即是功臣,输了就是贼寇。故此,作风糜烂的世家越发糜烂过日子,门风清正的世家,也悄悄开始往京都外迁移家眷财产。
都知道大战在即,此时国公府女主人的立场,就相当的微妙。
国公是女皇年轻时夺位的大功臣,女皇继位之后,她主动上缴了军权,要了个没有实权但是俸禄可以世袭的国公位置。平时没事的时候女皇也会召她进宫,据说,一些时政上的要事,女皇很重视她的建议。
那么皇位之争,国公会站在哪一队呢?至少表面上看来,目前国公对两位皇女的态度是不偏不倚,非常中正的。
姐妹争权,那是放在月亮底下的小动作。而继承大统,终究还是得女皇的一纸传位诏令才能让众生心服。
国公无权,朝中又没有她的党派,但两位皇女对她的立场相当的重视。虽然说她已经见不了女皇,但朝堂上,两位皇女都是对她客客气气礼遇有加的。
原因无他,便是传言国公她,手里掌握着皇室历代珍宝的藏宝图。
当年国公无意朝政,女皇便将这江山之重,托付给了她。
皇室历代珍宝的藏宝图啊!
这是不亚于兵权虎符的神一般存在。
女皇把这样的东西都交付给了她,谁知道她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呢?换句话说,就算没有,她说一句支持谁继位,女皇也得慎重考虑考虑。
故此,国公庆贺二女儿诞生的喜宴上,两位皇女都到场了,朝臣们也几乎一个不落的送去了贺礼。
当然,幺幺进国公府的消息,也很快传递到了仨皇女们和一众朝臣们的耳朵里。
据说,这个寄养在外多年的嫡女,第一天回国公府,竟然是被横着抬进来的……
据说,这位嫡女,病恹恹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人时不时喷一口老血,昏迷不醒,搞不好,国公就是召她回来好及时地埋进自家祖坟的,免得客死异乡……
据说,国公大人似乎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女儿,也就是这位嫡女的亲生父亲,哭哭啼啼地跪着求了一天,才给请了大夫熬了药……
据说,这位嫡女,在生长之地的风评并不怎么好。倒是身边跟了两个长相极其出色的男人,第一天回来,两个人就不知起了什么内讧,连见面都不打招呼一个,后院不宁啊……
据说,国公府好像是要办丧事了……
有机灵的,都在盘算着,国公府要是办了丧事,自己得送多少纸礼才合适,才到位。毕竟,国公大人虽不参与朝政,可她要是在两位皇女面前随便那么提一提一两个人,皇女们都不会不给她面子……
小道消息往往都是长着最快的翅膀的。
此刻,五皇女贵气逼人的府邸内,一位眉宇透着英气,偏生却长了一张江南秀巧的巴掌脸的女子,正在两位穿着清凉的男人的轻揉慢按下,昏然欲睡。对面端坐着的,同样衣着皇家华贵的女子,看着她一脸无奈。
“五姐,你倒是说句话呀,”稍小一点的女子不耐烦地跺了跺脚嗔怪道,也只有在这位五姐面前,六皇女琦才会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说什么啊,”五皇女庆,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
“这国公的嫡女……”六皇女琦迟疑了一下,才慢慢地试探着说了一句:“我们是救呢,还是?”
国公府里的眼线传来的消息,这位嫡女伤情极重,原先便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一直没有调治好,这一次不知为了什么缘由,直接动气损伤了心脉,一众大夫们已是束手无策,药石俱罔了。
当然,民间没有办法,不代表皇家没有。
问题是,值不值得去救,为了什么去救?
换句话来说就是,有没有活着的利用价值?
国公的嫡女啊……一直懒洋洋的五皇女庆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半晌才恍然道:“哦!你是在跟我说国公的嫡女啊!”
“五姐!”琦气急地又跺了跺脚,干脆别过脸去,不肯再理会庆了。
庆的脸上一抹偷偷的促狭神色一闪而过,然后才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咽喉,正色道:“依我看……”
依我看……应该怎么样呢?
琦竖了半天的耳朵,也没接收到剩下来的半句话,她实在是气急了,五姐又是这副说话只说一半的德行!腾的站起身来,她气冲冲地直接甩给庆一个背影,“咚咚咚”的走人了。
待她走远了,庆才慢悠悠地躺回身子,半眯半睁的眼睛里,瞳孔漆黑幽深,仿佛波澜不惊的深海。
是国公府的嫡女啊……她,终于回来了……
想不到,她居然能活着回来了……
也是,她本该回来,这里,本该是她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