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不会出手，听风和尚有些惊诧。
他就这样站在听风和尚的旁边扇着沙滩上传来的血腥气，这是当年小时候小孩子的时候玩骑马打仗学会的攻心计。他相信江流，所以选择不出手，但是打仗才是自己的专业，夫子说，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你有什么资格不出手，你凭什么不出手？”
王阳明耳边不断传来听风和尚聒噪的声音，他有些烦，没想到佛宗的弟子长出头发也是这般唠叨，很烦。
“即便你是不动巅峰，能够和当时远行境的我分庭抗礼，李青莲已经被悟念和尚牵制在东夷岛上，可你这些军士又如何是东夷修行者大军的对手，难道你还指望那句话能够拯救世界？”
突然王阳明笑道，笑声传遍了南海“有何惧之，不过如此，如此足矣。”
不过如此？
如此足矣。
听风和尚心中一片腹议，他内心竟然生出一丝恐惧，即便是跗骨舍利被李青莲抽走的时候自己都没有生出过哪怕一丝恐惧。
江流还在与修行者对峙，王阳明的君子剑还在围绕着江流飞舞。
海面上，数百条战舰收帆等待战机。
湛蓝得发黑的大海涌动，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忽然，海水流动的更加湍急，生出更多的浪花，然后向着两边分开，带着没有抛锚的数艘战舰，露出白的隆起，仿佛生出一座山。
随着海水淌落，画面越来越清晰，那是泛着乳白色光泽的皮。
海水里隐藏着一个无比巨大的生物。
那座破海而出的山只不过是它的脊背。
东夷倭人的修行者们已经猜到了海里的巨大生物是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那必然便是南海中最大的海兽抹香鲸！
听风和尚早就猜到了，只有抹香鲸的奇香才能魅惑这么多飞鱼为出云布置战阵，只有南海里的那头抹香鲸才能，东夷古老的传说里这条鲸鱼叫波塞冬，他掀起的波浪有天那么高，肤白胜血，寒意四射。于是他就很愤怒为什么这头鲸鱼要这样做，就像在大海上一样不让东夷倭人的船靠近，这样大的鲸鱼会有多少肉可以养活多少佛国子民，他为什么阻止其他鲸鱼献祭自己。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今天他要帮助出云人帮助东夷的敌人。
难怪。
难怪面临如此危险的局面，王阳明依然这般漠然自信。
原来这只巨兽一直在海底藏着，随时准备着战斗。
香香缓慢挥动着双鳍，带着数百丈高的浪花，向着海面浮起。
无数海水从光滑的鲸背上泻落，形成无数道瀑布，其声轰隆如雷，画面无比壮观。
香香离开了海面，带着无数水雾向着天空而去，庞大的身躯高速移动，排挤出无数空气，带着恐怖的狂风，刹那间十几艘倭人军舰七零八落的破碎沉没……。
它来到离海面约两千丈的距离，缓缓张开如黑洞般的巨口，对着空中飞行的东夷修行者发出低沉的吼叫。
带着咸味与腥味的海风如刀子般落在倭人军士的身上，很多人都站立不稳，栽进海里无数人大声呼救，于是不停地有倭人向海滩挣扎着游去，去迎接死亡。
海上水雾散尽，星光洒落，落在香香庞大的白色身躯上，反射出幽幽的光茫，就像是座真正的山，在海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这阴影也出现在剩余围攻红沙滩的东夷军士的心里。
香香的吼叫变得更大，如雷一般回荡海上，带着呼啸的狂风，充满了愤怒与杀戮的欲望。
下一刻，它鼻孔里喷出无数海水，落下时便变成了一场暴雨。
从如此高的地方落入海里，即便只是水珠，被砸中的他们也必死无疑。
于是他们拼命地划船想着红沙滩，可迎来的仍然是不停在沙土中飞出的字，佛国的金光阵中又蹦出百道佛光，荡平了由飞鱼组成的樊笼，让船上的些许人可以求生，几十道光芒飞往红沙滩却被江流那句红光大盛的那句话挡住，几十道威压冲着香香压去。
这时王阳明想起了江流在看望香香时说的那几句话以及当时的情景，便懂了更多的意思。
……
……
“人类为了活下去做了很多，为了活下去做的事儿都不叫错事。但是我们这些为了活下去屠杀劫掠的对象，同样也没有做错事。那究竟是谁做了错事？”
江流浮游在海面上抚摸着想象的大头，还有圆面上清晰可见的一条条伤疤。
鲸鱼是竖着睡觉的，从香香的记忆力祖父辈都是这样睡觉的，他从小就喜欢水流过身躯的感觉就像自己是一颗陆地上挺拔的树木，姥爷小时候总让刚睡醒的他跳着敬个礼。每个少年都有害羞和任性，那时候他总是先缩下头再拿自己的头去撞姥爷伟岸的身躯，姥爷也会喷出水花哈哈大笑。
那时候他的家庭很幸福，每天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
那时他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他们是这片海域的王，那时候出云东夷的渔民还很崇拜他们，是不是带些大地上的东西和玩具，他们总是跪拜自己祈求风调雨顺。
小时候哥哥总是带着自己喷些鱼虾给他们，救些落水的渔民，他们不久后也会带些水果来表示感谢。
直到二十多年前，一切都变了。
那时还在大海中沉睡的一家人竖直这睡觉，东夷的一个和尚带着几十艘船来到他们的上方，哥哥先醒了还是一如既往地准备喷些小鱼给他们。
那时香香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想起姥爷说的“跳着敬个礼”于是他羞赧的先缩了下头，救了他的命。鱼矛擦着自己的头进入海中阻力消磨了大部分力量，他活了下来。
他活了下来
却换来了恶魔的笑脸，他在水下看着自己的亲族被屠杀，那群东夷人的脸上却写满了幸福。
那一夜香香失去了幸福。
无数个寒夜里他睁开眼跳着敬个礼但是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直到后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族群已经需要自己这样一位幼年抹香鲸去继承，王族只剩下一位。而鲸鱼还在东夷的屠杀下不断死去。
于是南海多了一位斯巴达勇士，他的名字叫——香香。
香香蹭着江流的脸，这个在东夷手下救过自己性命的孩子又来了。来告诉自己这痛苦的反抗终于有了重点，想想很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位朋友。一位知道香香特别喜欢睡觉讨厌睡觉时被打扰的朋友。
在梦里，香香还有家……
“香香，我们既然没错，那总要杀光他们，这样他们才会知道他们为了生存寻找我们做对象这件事，是错的！”
江流还是那般温柔，香香又犯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