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照耀君勤勉,为君感慨口吟诗;
以诗表情定衷肠,从此相守如鱼水。
天气越来越冷了,宫里头都烧起了暖炉,这天深夜,玄烨坐在宝和殿的西暖阁书房里看书,盖荣儿今天是安排在皇上跟前陪侍。每天晚上酉时一到,公公们就会在宝和殿里多处点上蜡烛,这又是个深夜,已经很晚了,看着皇上桌上又一支烛火就要燃尽了,盖荣儿去取了支新蜡烛来更换。
这几日,天天见皇上紧锁双眉,想是遇上了极让他心烦的事情,今天到这么晚了,皇上似乎还没有就寝的打算,不由得轻叹了一声,看着烛光闪闪,盖荣儿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首诗:
“更深夜静晚秋夜,
烛火陪伴勤勉人。
谁知君王愁与忧,
唯有蜡儿泪燃尽!”
玄烨正在桌前看书,突然听到一首幽幽的诗词传入耳中,于是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准备换蜡烛的盖荣儿。看皇上看她,盖荣儿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下意识的将诗吟了出来。
“皇上恕罪,荣儿扰驾了,荣儿只是想着,不自觉的说出来的。”盖荣儿跪下心虚的说道。
玄烨脸上露出笑容,想故事吓她一吓,沉声说道:“之前在皇后宫里是惊驾,这次又是扰驾,朕看你是胆子不小心啊。”
荣儿听这话,毕竟是自己做错在前,忙低着头说道:“荣儿错了,愿受皇上责罚。”
玄烨笑笑道:“朕吓你的,起来吧。”荣儿谢了恩起身,玄烨接着说道:“朕看,不是这蜡烛知道朕的愁与忧,而是你知道吧。”
荣儿脸一红,说道:“荣儿不敢,荣儿怎么敢揣测皇上的心。”
“朕的心?不是早已经人尽皆知了吗?”玄烨摇头苦笑道。
“皇上……”盖荣儿轻轻的叫着,真没想到皇上心里什么都清楚。
“朕都忘了,你对诗词很有兴趣。”玄烨看着盖荣儿说道。
“荣儿才疏学浅,只是胡乱吟的罢了。”荣儿恭敬的回道。
“这样吧,和朕对会儿诗吧。”玄烨笑着对荣儿说。
“啊?荣儿不敢,荣儿怎敢和皇上对诗。”荣儿回道。
“没什么不敢的,无论对成何样,有无不妥,朕都恕你无罪。”玄烨笑着说道。
“那……如果皇上不嫌荣儿愚笨,荣儿就献丑了,对的不好,还请皇上不要见笑。”盖荣儿行礼说道。
“怎么会呢,刚才那首诗就很好,当真说出了朕的心情。而且朕对的说不准还不如你。”玄烨笑着,眼里泛着柔柔的光。“来,朕出上句。”
“朕就出:晚秋风凉人瑟瑟。”玄烨先出了上句,
“更深雾重路茫茫。”盖荣儿略一思索对了下句。
“荣儿,怎么朕觉得你这句诗还是说的是朕的心情呢?对于未来的迷茫之情。”玄烨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荣儿抿嘴笑了笑,说道:“这是皇上多心了,皇上的上句出的这么凄凉,荣儿的下句这情致当然要对上了,但却不一定说的是皇上的心情,这也可以说是荣儿的心情。”
“荣儿的心情?”玄烨问道。
“回皇上,每个人的前路不都是不知道吗?如果再有雾遮着不就更不清楚了嘛。荣儿也是一样的,荣儿也会想自己的未来,会想自己的路怎么走。”
玄烨深深的看了荣儿一眼,这荣儿既有一定的才情,又有自己的思想,未来的路,以她这个年龄的女子中有几人会去想,心中本就有些欣赏之情更加加深了,于是又问道:“你有考虑过你的路吗?不是在这宫中呆十年然后出宫许个人家吗?”
荣儿笑着回道:“皇上说的没错,可这宫中十年,荣儿也会想,是否会一直侍候皇上,或是被派到别的地方,又或是做错了事惹了皇上不高兴被责罚到了别处。”荣儿抿嘴笑了一下,脸一红又低声说:“即使将来许人家,也会想会许得何样的夫君。其实,皇上,不仅男儿会去考虑自己的未来,女儿家也会考虑的。”
玄烨暗想这个女孩还真特别,这么有自己的思想,他自小在这宫中长大,这后宫里他所见过的女人中,最有思想,又有见识的便是皇祖母,其它太妃宫女,很少见有,即使有也不敢说。瞧着荣儿已经红扑扑的脸颊,玄烨竟然感觉自己的心中一动,他知道他对她有兴趣,他有了将她留在身边的冲.动,低声问道:“未来,你可想留在这宫中一辈子?”
“留在宫中一辈子?”荣儿缓缓抬头看向皇上,不解的重复着。
玄烨脑中略一思索嘴中缓缓道出一上句:
“树若无枝显孤独,枝若附树,枝与树可长久?”
盖荣儿听了这上联,不由心中一惊,这……荣儿听这隐意当是:皇上比作树,众妃比作枝,树不可无枝,皇上在问荣儿,如果她可以去伴君,她是否愿意?这……可能吗?皇上是这个意思吗?盖荣儿猛的抬头,看向玄烨的眼睛,玄烨眼睛含笑盯着荣儿,似是在对她的疑问给予肯定。
盖荣儿有点不敢相信,但皇上既出此对,还是轻声的对了:
“鱼离水中即难活,水能纳鱼,鱼与水永相伴!”
听了盖荣儿的下对,玄烨会心的笑了,又继续说道:
“树有多枝,枝全挂于树,树难只顾一枝,此枝可怨?”
盖荣儿感觉脸很烫,想是已经红了,低着头喃道:
“水有群鱼,鱼皆需要水,怎可妄求独享?该鱼无悔!”
听完盖荣儿的对,玄烨盯着荣儿笑着说:“荣儿,好!很好!那今晚朕便留你侍寝了。”荣儿脸早已红了,低着头不敢看皇上。
玄烨又笑了笑,然后唤宫里陪侍的总管太监:“张德顺。”
听皇上召唤,守在殿外的张公公赶快走了进来:“奴才在,皇上有什么吩咐。”
玄烨专注的看着盖荣儿已经羞红的脸孔,说道:“今夜,荣儿侍寝。”
“喳!奴才这就安排去。”张公公回完话便退了下去。
盖荣儿再次走进这东暖阁,皇上的寝室,不是以宫女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女人,一个即将成为皇上的女人的身份,进.入这东暖阁,今夜过后,他便是她今生唯一的男人。盖荣儿又有了不真实的感觉,这一切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当她躺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时,当她感受到他的体温时,当她真的可以去碰触他的手,他的臂,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的时候,盖荣儿知道这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从未有过的幸福感紧紧将她包围,原来,能够被一个自己深深迷恋的男人拥抱是如此的美好。
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玄烨看着怀中带着笑容入眠的盖荣儿,竟然第一次有了异样的感觉,似是一种满足,他已经宠幸过别的女人,可唯独让他感觉到她不仅仅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有自己思想和才情的女人,几次的偶然相遇,便已有了极好的印象,刚才的对诗,当荣儿说她自己也是前路茫茫的时候,他的心中竟然产生了要帮她决定未来的想法:她的未来便是留在这宫中陪着他,于是说出了“树与枝”的对,玄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问她愿不愿意,为什么会去问她介不介意别的嫔妃的存在,他是皇上,只要他想要,他便可以将她留在身边,但他竟然害怕她会不愿意,他竟然不想勉强她,这,究竟是为什么?自去年9月与皇后大婚,到后来的张乐琪与尹若兰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产生这样的想法,难道,这就是喜欢吗?玄烨不知道。
回想起初见她时,是在他选补宫女之时,短短一句话的介绍,虽然长得也很美丽的盖荣儿还是被灵翘儿的美.艳所遮掩,虽然当时印象尚佳,但他仍是选择了更为赏心悦目的灵翘儿;后来的万寿节皇后的坤宁宫中,盖荣儿的一摔,也让他印象极为深刻,当然更深记得还是她镇静的表情,很多奴才在那时定会惊慌失措,可她竟然很镇定;后来在皇后宫里吟诗,他颇感意外的是,她竟然会吟出一首表“志”的诗,这对于女子来说实在另人惊讶,再到后来太皇太后将她赐到宫里,烧火房内那调皮的笑容,又让他看到了她平时端庄从容的另一面;而这几日的随侍,其实仔细回想,就会突然想到只要她作侍读时,杯里的茶就总会是热的,别的宫女侍候总是看茶空了再续水,或长时间未动放凉了他会吩咐再去换,而她在身边时却不知为何无论何时拿起杯总会是热热的茶水,烛台上的蜡烛也从未熄灭过,她真的是个很细心的女孩。
玄烨自认不是个滥情的皇上,灵翘儿虽美,但他也不会轻易宠幸于她,他深知,被她宠幸过的女子就得一辈子锁在这深宫里,像那些居住在寿安宫内先帝的遗妃,只能孤独的老去,他不想这样,所以宫中的女人虽多,但绝不会轻易去宠幸于她们。而张乐琪是自小在他身边,无微的照顾,又逢熬拜参苏纳海时内心郁闷之下恩宠的,尹若兰则是在他忧心时带给她笑声而回恩的,可唯有这个荣儿,竟然可以给他满足的感觉,或者不仅仅是满足吧……
想着这些,玄烨竟也甜甜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