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密密赞海滩。我把泳衣的上半身脱下来,只是为了马尔科,我男朋友。他觉得我的胸部很美。显而易见,旁边那个色坯有同感。
杀人欲望
我把遮阳伞尖插到他肚子上,正好插在肚脐眼的位置。
判决:28
无罪释放:3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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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粗鲁地叫醒了玛丽安·奥格蕾丝警长。有一会儿,她盯着自己赤裸而冰冷的皮肤,如同被冻在了一只玻璃棺材里,然后她从浴缸里抬起胳膊伸向电话——一小时前她在浴缸里睡着了。麻木的手臂碰到了搁在洗衣筐上面的放玩具的小篮子,塑料船、机械海豚和其他荧光小鱼纷纷掉落在水面上。
“妈的!”
她连手都来不及擦就用湿手指抓起了电话。
未知号码。
“妈的!”警长又骂了一遍。
她希望把她从浴缸里吵醒的是某个部下,吉贝,帕皮,或者随便哪个勒阿弗尔警察分局的值班警察。自从昨天有人在圣弗朗索瓦区的药房附近看到了提莫·索雷之后,她就一门心思地等待着。她安排了四个人在贸易码头和国王码头之间蹲点。他们追踪提莫·索雷快一年了,准确地说,是九个月零二十七天。追捕行动于2015年1月6日开始,那天多维尔[4]发生持枪抢劫,监控摄像头记录下了提莫·索雷的脸,随后他便骑着一辆芒奇-猛犸2000[5]消失了,身上还嵌着一枚九毫米巴拉贝伦手枪子弹。根据专家的说法,那枚子弹应是卡在了他的肺部到肩膀之间的某个位置。玛丽安了解自己,她这一晚上是不可能睡觉了。她准备只是小睡一下,在浴缸里泡一泡,在长沙发上打个盹,再到床上躺一躺,随时准备半夜跳起来,飞快地穿上皮衣,留下一张乱糟糟的床铺、来不及关的灯,以及放在开着的电视前的特百惠保鲜盒里的食物和玻璃杯里的屈埃扎克矿泉水[6],她大概只来得及给她的宠物猫魔怪抓一小撮猫粮。这只懒猫是一只叫作李·布朗的猫和某只不知名的野猫的串种。一只“李家猫”——她自创了一个品种名称!
“喂?”
她的食指滑过潮湿的屏幕,接着她用一块挂着的毛巾轻轻擦了擦苹果手机,希望这样做不会把这块破触摸屏弄坏。
“奥格蕾丝警长?我是瓦西尔·德拉戈曼。我们并不认识……我是小学心理医生,我给您打电话是因为我们的一位共同的朋友——安吉丽克·封丹,是她给了我您的电话号码。”
安吉……这都什么跟什么!玛丽安想。她要狠狠地教训一顿这个小婊子。[7]这个穿着欧巴德文胸、浪荡肤浅的长舌妇。
“这是一通专业咨询电话吗,德拉戈曼先生?我这个号码正在等一通很重要的电话,一分钟都耽搁不了。”
“我向您保证,不会很长。”
他的声音很温和,听上去像一名年轻的神父,一名催眠师,带着一种东方术士进行心灵感应时的腔调。一种对自己的花言巧语充满自信的骗子的声音,为了给这一切加点料而带上了一点点微妙的斯拉夫口音。
“您说。”玛丽安叹了口气。
“我的这通电话可能会让您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我是小学心理医生,我的工作范围覆盖了勒阿弗尔港北部的整个区域。几星期以来,我一直负责治疗一个奇怪的孩子。”
“什么意思?”玛丽安空闲的手在水面和露出水面的两腿之间轻轻拍打。说到底,在泡澡的过程中被一个男人叫醒也不是一件让人讨厌的事。就算不是为了邀请她吃晚饭。
“他说他妈妈不是他妈妈。”
警长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在潮湿的大腿上滑了一下。
“什么?”
“他说他妈妈不是他妈妈!还说他爸爸也不是他爸爸。”
“他几岁了,这孩子?”
“三岁半。”
玛丽安咬着嘴唇。
这可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心理医生!安吉一定是二话不说纵身跃入他的儿童心理教育学的长篇大论中去了。
“他在自我表达的时候就像一个四岁半的孩子,”对方更详细地解释道,“他不算是天才,但是早熟。根据测试——”
“他父母确实是他父母吗?”玛丽安打断了他,“您向学校老师确认过了吗?不是领养、法院判决或儿童援助机构的安排之类的吗?”
“不是,这是毫无疑问的。孩子确实是他们的。他父母的说法是这孩子想象力过于丰富了。他的小学校长明天会和他们面谈。”
“所以,这不是解决了吗?”
话一出口,玛丽安就后悔用这种有些专断的语气回应心理医生温和的声音了。水面附近,一只铰接的玩具海豚的背鳍在她的两腿间激起了一阵瘙痒。她的小外甥格雷乔尔已经有六个月没在她这里住过了,到下个月他就十一岁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某天再回他姨妈这里接受一堆比萨和碟片的填塞。她最好是把这些玩具、皮克斯的动画片还有摩比世界[8]的玩具纸盒都扔进垃圾袋,毫不留恋,总好过让它们待在公寓里的每一个隐蔽角落里嘲笑她。
“不,”心理医生锲而不舍,“并没有解决。因为,虽然这看起来很奇怪,但我就是有种感觉,这个小孩说的是真相。”
看吧,一个心理医生,肯定会这样……小孩子总有他的道理!
“他妈妈怎么说?”警长问。
“她非常生气。”
“这话真让我吃惊!说说正经的吧,德拉戈曼先生。您希望我说什么?”
玛丽安用膝盖推开挑逗的海豚。这位陌生人的声音让她烦躁,尤其是他可能完全不知道她正全裸着同他说话,大腿暴露在空气中,双脚搭在浴缸边上。
心理医生沉默了好一会儿,足够警长更深地沉入她温暖潮湿的想入非非中。事实上,与男人共浴的想法在她的幻想中也不会超过这个了。或许太难为情了。在冰冷的浴缸内壁和某个健硕的露水情人的肌肉之间,她的身体恐怕无处安放。她真正的不可告人的幻想,是和小宝宝一起洗澡。花上几小时和一个同她一样胖乎乎的小孩子玩水,直到水渐渐变冷,周围漂着塑料玩具,互相洗头发、泼水,让所有儿科医生头疼。
“我希望听到什么?”瓦西尔·德拉戈曼终于回答,“我不知道。希望得到帮助?”
“您希望我展开调查,是吗?”
“不完全是。但至少您可以稍稍查一下。安吉跟我说这肯定在您的能力范围之内。确认那孩子说的事。我有数小时的谈话记录、笔记、孩子的画……”
缠人的海豚又来了。
随着对话的进行,警长越来越觉得,不管怎么样,最简单的是见一见这个瓦西尔·德拉戈曼。再说这是安吉打发到她这儿来的……安吉知道她在找什么。不是男人!玛丽安不在乎男人。她现在三十九岁,还有至少二十年能和各种类型的男人睡上一觉。不,玛丽安已经在她和安吉的那些漫长的闺房夜话中将这个信息牢牢凿入了对方的头脑中: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警长将出发狩猎独一无二的神秘动物——一位父亲。于是,既然她把这家伙给送来了,安吉很可能有什么深意。一名小学心理医生,简直是理想的父亲!一名应对小孩子的专家,在别的男人只知道读《对话体坛》或《侦探》时,他会背诵弗雷内[9]、皮亚杰[10]和蒙台梭利[11]。她把多维尔的持枪抢劫犯和圣弗朗索瓦区的药房从脑海中赶走。如果有关于提莫·索雷的新消息,不管今晚还是明早,她一定会立刻收到通知。
“德拉戈曼先生,对于一个有危险的孩子,正常的程序应该是通知青少年司法保护处和儿童援助机构。但您向我描述的这个情况似乎有点……怎么说呢,不寻常。您是想向警方报告这个事情吗?这个小男孩受到了虐待吗?他的父母看起来很危险,还是说有什么理由让您觉得应该让小男孩和他的父母分开?”
“不。按理说,他们看起来是非常正常的家长。”
“好吧。这样的话情况就没那么紧急了,我们可以慢慢调查这件事。用不着因为一个想象力稍微有点丰富的孩子就把他的父母关起来……”
一阵战栗席卷了警长。浴缸里的凉水现在呈现出一种模糊的红色,那是被倒入水中的薰衣草、桉树、紫罗兰的混合沐浴香薰染成的。在残留的泡沫冰山之间,玛丽安的双乳自蜡笔画颜色的水面浮现,与漂浮在她肚子上方的黄色塑料小船相比显得十分巨大。世界末日的图景,玛丽安想。两座纯洁的岛屿被一艘在其荒蛮的海岸边倾倒洗涤剂的客轮所玷污。
心理医生将女警官从她的幻想中拉回来。
“很抱歉我要反对您的说法,警长,您别见怪,但是您错了!更何况我正是因为这个才一直缠着安吉,终于能在今晚给您打电话。正相反,情况很紧急。对于这个孩子来说非常紧急。绝对的。甚至是无可挽回的。”
玛丽安提高了声音。
“无可挽回?该死,您刚刚还跟我说这孩子没有危险呢!”
“请您理解,警长。这孩子只有不到四岁。他今天记得的东西明天就会忘。或者后天,或者一两个月后。”
玛丽安站了起来。水位下降了整整二十厘米。
“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孩子抓着记忆的尾巴,支持我相信他妈妈不是他真正的妈妈。但几天后,或许几星期后,随着这孩子注定的成长,学习新事物,记住动物、花朵的名字、字母以及整个环绕着他的无穷世界,他原先的记忆也一定会被冲淡。而这个他今天还记得的另一个妈妈,这段他每次见我时都会跟我说的生活,对于他来说将成为从来不曾存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