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临看着她，目光微烁：“姑娘会医术？”
朱鱼轻笑一声，语气带有一丝嘲讽：“你不是早就猜出我的身份，何必还要试探我。”
“姑娘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试探？什么身份？”洛临盯着她，目光晦涩。
“不用装模作样了。”朱鱼微偏着头，眼神黯淡，“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
洛临神色阴沉下来，道：“果然还是逃不过朱姑娘法眼。”
“至于何时发现姑娘的身份――”洛临顿了一下，随即道：“朱姑娘平日的习性与人不同。无论姑娘有多像人，可还是会和人有不同的。”
朱鱼噎了一下，闭了眼。再睁眼时眼底却多了一点狠厉，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可以救她，前提是，你要娶我为妻。”
她还想再任性一次，哪怕他心里住了另一个姑娘，她也想同他成亲。
就当是补上九重天的那场婚礼好了。
婚期便定在下个月初二。
朱鱼躺在床上，闻着房间内突然散发的幽香，轻声问道：“上神，你体会过爱而不得吗？”
“世间男子千万，你又何必这样。”灼华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但是，明知道神君已经魂飞魄散了，上神不也在找救暮昀神君的办法吗？”朱鱼望着纱帐顶部的夜明珠，“上神等了神君九万年，不还是没有放弃吗？”
是啊，整整九万年。灼华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九万年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她都在想着暮昀。那一日暮昀了无生息躺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无时无刻都浮现在自己脑海中。
他既然挂念这天下苍生，她便努力修炼为他守尽浮世万千。
所有人都以为他归了混沌，只有自己知道，他受伤的魂魄被弑神剑的剑灵封印在剑中。
他可是父神唯一的徒弟啊，哪有那么容易消亡。
可是九万年，她也会有茫然和寂寥。有时候睡一觉起来，整个水云涧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个人望着日月星辰发呆。
朱鱼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话，她转过头，看见愣在那里的灼华上神，微微一笑：“我要同洛临成婚了。”
“吾此次来也是跟你说这件事。”说到正事，灼华轻皱着眉头：“洛临的命运有变，他的寿命又缩短了。”
朱鱼睁大了眼，起了身，满脸惊慌，声音颤抖：“是不是因为我……”
看着灼华点了头，朱鱼蓦然剧烈的喘着气，绝望的泪珠落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朱鱼双眼无神，低声喃喃。
“他本来就是为了你受罚，如今你以仙人之躯嫁给他，只会让他业障加重。”灼华上神看着她，语气加重，“你不该逞一时之快的。”
“竟然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吗……”朱鱼看着她，无措、悔恨、痛苦在她脸上交织。
“上神，我应该怎么办？”
灼华叹了一口气，道：“时日不多了，换生丹的材料吾已经集全了，早日开始炼丹，在大婚那日给洛临服下。”
竟是这般快……
朱鱼张了张嘴，最终吐出一个字：“好。”
临近婚期，整个洛府的忙碌起来。
因为要准备二公子和朱鱼的大婚之日，下人们早早休息了，只怕起晚了耽误了二公子的喜事。
天还未亮时，朱鱼潜进了福安院。
看着躺在床上与自己长得相似的病弱女子，她手指动了动，最终放弃了想杀了她的念头。
床上的人睫毛微动，双眼迷茫的看着站在自己床边的女子，许久才清醒过来。
她支起身体，半靠在床边。
她转头对朱鱼一笑：“你就是朱姑娘吧？真真与我有几分相似。”
没有厌恶和嫉妒。
“他要娶我了。”朱鱼看着她，继续说：“这是我一直期盼的事。”
女子面色一僵，随后看着自己苍白的手，目光悲戚：“也好。他娶了你，也好过娶一个将死之人……”
“你爱他吗？愿意为他去死吗？”
“为了他……我自然是愿意的。这样好的一个人，怎能让我不爱……”女子目光放在微微透着光的窗棂上，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一脸甜蜜与温柔。
“可是……我快要死了……我也曾想过陪他看尽世间繁华，但是……不行了啊。”女子垂着头，柔顺的头发垂在胸前遮住了半张脸。
朱鱼沉默着，看了她许久。最后掏出一个琉璃瓶丢给她，道：“你把它吃了。”
女子倒出一颗浅青色的药丸。青色的药丸在她的手中隐隐泛着莹光。
女子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毫不犹豫地把药丸吞下。
朱鱼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她沉声道：“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
女子笑笑，面色依旧温柔，她看着她：“你若是真想杀我，大可以趁我睡着的时候杀了我，何必忍到这个时候。”
朱鱼僵着一张脸，看着她略显疲惫的样子，知道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
“我答应过他要救你，说到做到，只是……以后希望你不要负他。”看着女子昏睡了过去，朱鱼抬手触碰她的额头，默念着咒语，抹去女子脑海里有关自己的记忆。
确认两个侍女把泗水城里有关自己的记忆抹除之后，朱鱼也把洛家关于自己的记忆篡改。
庞大的灵力支出让她有点承受不住，身形微晃间，侍女连忙扶住她。
“我去灼华上神那。”朱鱼轻声吩咐，“你们留下来把一切安排好。”
水云涧。
早在朱鱼来之前，灼华便等候着。
一座古朴的丹炉静静沉睡在庭院中，丹炉上刻画着的上古文字和四大凶兽泛着淡金色的光芒。
丹炉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灼华上神，眼睛似古潭一般深沉，看着不远处的水镜，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一点朱唇，眼角微挑带着淩厉之气，繁重的发髻间插着古朴的珠钗，一副人间新嫁娘的装扮。
唯一不同的，便是红色的裙子上的花虫鸟兽正在缓缓移动着。
“灼华上神。”朱鱼唤了她一句，欠身行礼。“当初你有后悔过吗？”
灼华沉默许久，只道了一句：“开始吧。”
朱鱼笑了笑，深深看了一眼水镜中显现出的洛府，化为原形，跳入丹炉。
金色的火焰舔舐着朱鱼的躯体和她的灵魂。
痛不欲生。
灼华抿着唇，眼中有金色的火焰跳跃着。她看着朱鱼在火焰中翻滚着，惨叫着。
她一样一样把手中的东西投入丹炉中。
无妄之草，瑞兽之角，涅槃之力，忘川之汤……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七七四十九日，不过九重天一盏茶的功夫。
婚期已至。
天微微泛白，大红的灯笼刚刚挂着，丹炉里隐隐散发出一缕缕暗香。
水镜中，女子穿着大红的嫁衣，面带幸福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喜娘为她打扮。
周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女子红着一张脸，娇羞的瞪了那人一眼。
喜庆的乐声响起，女子被人扶上喜辇。
大红的纱幔轻轻落下，铃音阵阵。凤口衔着的东珠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铃音随着喜撵的离开越来越小。
幽香愈发浓烈，最终消散。金色的火焰渐渐变小，熄灭。
丹成。
灼华抬手，两颗浑圆的丹药便飞至手中，几缕微弱的气息缠绕在丹药上。
她眼中闪过诧异，在虚空中划了一道符印，那几缕气息便渐渐汇合，聚成一缕残魂。
赫然是朱鱼的模样。
朱鱼对她微微一笑，浅紫色的鱼尾轻轻晃着：“多谢上神。有劳上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