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朵久久不得盛开的墨莲,起初是轻轻晃了晃,萦绕在周边的云雾浅了又浅。
正酣睡的莲叶也被这不大不小的动静给闹醒了。起初它是极为不痛快的,任谁好好的在美梦里被吵起来也会不痛快。可动静是旁边传过来的,它想了又想,到底没敢把眼刀子飞过去。
瞧着墨莲闹得动静不大,这莲叶心想离莲花盛开还得好些时候,只好往青鼎边缘挪了挪,将好大一块地方让出来,好叫它同根的“兄长”欠自己个人情,提携提携它,让它快快化形。
也怪不得它为自己打算。
这墨莲蕴养着的暮昀神君,虽说是它同根而生的兄弟,可他到底早出生几十万年,要说和它有什么么兄弟情分,那可是一点都没有的。
单看它所了解的两位上神之间的故事,让它有些凄凄,即使同自己有什么血缘因情,也不会叫他为自己劳心劳力,唯有这恩缘情分,才好叫他助自己化形呢。
莲叶小算盘拨的啪啪响,连以后该怎么开口,要说什么话都想好了,只等着暮昀神君这道东风了。
随着花骨朵缓慢的舒展开,花的颜色愈来愈深,如同墨汁一般。像是墨条在添了清水的砚池中轻轻磨着,颜色越深,墨汁越浓郁。
而周围的雾如同白纸一般,被墨莲逸出来的颜色晕染,朝着灰色靠近。
灰雾之中,一个人形缓缓凝聚。
随着人形越来越清晰,墨莲越开越盛,有凋败的趋势,无形的威压铺天盖地的从墨莲身上散发出来。
莲叶抱着自己其他的部分缩在青鼎角落,瑟瑟发抖,恨不得远离墨莲。
时间慢慢过去,墨莲在开到最盛的那一刻瞬间枯败,灰雾渐渐散去,露出一个漂浮在半空的男子。
玄衣鹤冠,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既温其如玉,又若青松。
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即使他未曾睁眼,却能感受到从他身上穿出的气势压迫。
钰凌盘膝坐在梧桐树下,手执一盏。
周围禽鸟长鸣,花草树木欣欣向荣。
一眨眼的功夫,水云涧内的莲花便层层叠叠的盛放,更妙的是,钰凌头上的万年一开花的梧桐树,还未至花期,不过一息便花开满树,摇曳生姿。
火树银花,不外如此。
钰凌伸出手捞起一片落花,莹白透明的花瓣躺在掌心。
他微拢着手,将盏中的清酒一饮而尽,语气中带着喜气。
“你终于回来了。”
九重天,万兽长鸣,仙鸟齐舞。巍峨华美的殿群之中,天帝负手而立,同样低喃。
朝槿殿中,灼华上神筛茶的动作微不可见的一晃,幽幽叹了一口气,手下动作也停了下来。
水云涧的梧桐树乃是与她伴生,如今它满树银花,她怎能不知?
她将筛好的茶水倒去,重新整理茶具,道:“吾心不静,可惜了……”
桃妩将刚插好的花瓶摆在桌几上,在灼华边上跪坐下来。
桃妩嬉笑道:“瑶池的莲花刚好盛开,若上神不在意,让我去折些回来,正好配那只青釉瓶。”
灼华瞥了她一言,嗔道:“你又有胆来打趣吾了?”
桃妩捂嘴偷笑,可是看见灼华上神的脸色,笑意也渐渐掩去。
过了许久,灼华扔下茶杯,凭空扯出一条帕子,细细的擦拭手指,淡然一笑:“这下九重天又有好一阵热闹了。”
不过是去折几支花儿,原也没什么大不了,何必惹得自己身边都不痛快。
想来她与暮昀神君十几万载的情分,借个光折几枝花还是够了的。
于是她对桃妩说:“吾记得还有一只长颈玉髓瓶,配着红莲甚是好看,你就去吧。”
桃妩露出两个小酒窝,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