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昀推门而出。
他将这殿宇仔仔细细寻了个遍,四周还弥散着梧桐花的香味儿,可就是没有他所熟悉的灼华的气息。
他走到庭院中的梧桐树下,也不搭理树下的钰凌,兀自抬头瞧着满树银花。
“想不到万万年过去了,吾还有幸能见到神君威姿。”钰凌也不起身,踞坐着随意抱拳,对暮昀轻晃几下,算是全了礼数。
暮昀颔首看他,也不计较这些礼数。他向来不喜欢天界神仙这些弯弯绕绕,复杂而又繁琐的礼节,可又不得不接受。
他走过去,在钰凌对面入座。
钰凌换了新的酒壶酒杯。他将琼浆玉液倒入琉璃盏,向前推送,笑到:“神君请。”
钰凌见他默默瞧着酒盏不饮,便为自己倒了一盏,为他介绍:“此酒名为流霞,虽然它看起来与寻常酒没有区别,可是配上了琉璃盏,就不同凡响了。”
他轻轻晃着琉璃盏,原本无色无味的清酒在琉璃盏内竟渐渐有了改变。
琉璃盏如同被烧红了一般,随着酒香的溢出,越来越浅,呈现出不同的红色。红霞在琉璃盏中翻涌,犹如流动的晚霞,颜色如同九重天云海一样绚丽。
捕捉到暮昀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钰凌有些得意忘形。
“怎么样,这可是连灼华都赞不绝口的一种酒呢。”
暮昀手一顿,转眸看他。
他道:“灼华?”
钰凌瞧着他冷幽幽的眼,一时不敢开口。他斟酌再三,于是试探的问道:“神君对灼华,到底是什么意思?”
暮昀默然,垂眸看着手中杯。
梧桐花飘飘然然地落了下来,不多时,地上的花毯便又厚了几分。飘落的银花落在神君玄色的裾摆上,对比鲜明,也让高高在上的神明有了一丝烟火味。
就在钰凌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就听见对面的清冷神君说:“阿华之于吾,是妻。”
钰凌斟酒的动作微顿,他竟然在神君面上瞧见了“认真”二字。
他也不知说什么了,两个人的误会还是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可怜见的,两个都是他的好友,他在中间都两头为难。
但是他还是要点明一句:“灼华之于神君是妻,这也只独独是神君一个人的想法。”
他特意在“一个人”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暮昀有点疑惑,不明白钰凌为什么这么说,毕竟万万年前那场结契婚典上两人结拜夫妻,众人都是目睹过的。
而他从少年起,就知晓灼华总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妻子。
他不明白,灼华于他是妻这个事实,这么就独独是他一个人的想法了?
他曾去过人间观摩许许多多的夫妻生活,有青梅竹马,有一见钟情等等。
他在这些夫妻中学会了如何做好一个丈夫,就如同他诞生伊始就要开始学着怎么做好一位神尊。
他见识过人世间情爱的厉害,却不能感同身受——盘古大父教会了他许许多多的东西,教他如何爱天下苍生,却教不会他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天下苍山于他是责任,可灼华于他,他却不愿以责任来诠释。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