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书回到所居的院中,看见伍茯苓与织田琉璃立在门前赏雨,迈步走过去。
织田琉璃看到张行书,朝他施了个天朝的万福礼,开口道:“张公子,先前我无意冒犯,还请不要怪罪。”
张行书连忙作揖回礼道:“不知者无罪,织田小姐莫要介怀。”
“你们怎么拜上了?”伍茯苓瞧着两人,拿团扇挡着檀口,揶揄道。
张行书闹了个红脸,也不敢多嘴。织田琉璃没有听懂,如人偶一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几人进到屋里,伍茯苓与织田琉璃端坐于罗汉床边闲聊;张行书趴坐在窗前,瞧外面雨景;秋葵双手搁在膝上坐一旁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天色渐暗,织田琉璃瞧了外面一眼,见大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开口道:“伍小姐,我须得回去了。”
也不知两女先前聊过什么,伍茯苓未做挽留,拉着她的小手,柔声道:“我送你。”
在伍家正门前,送织田琉璃登上马车离去,伍茯苓扭身看张行书抬头瞧着门框发呆,顺他目光看去,上面用红绳拴着一张折成三角的黄符。
“此为何物?”伍茯苓问兰儿。
兰儿也莫名其妙,摇摇头,环视旁边几位丫鬟,都表示不晓。
“这是白莲教的东西。”张行书沉声道,把今日所闻尽诉与她们。
伍茯苓自是不信这些,吩咐兰儿将符摘下,而后转身离开,张行书与秋葵站在原地,并未跟着。
她刚走至游廊拐角,忽听到大门那有人吵嚷。
“这是小爷求的灵符,你凭什么摘走!”
张行书面前站着伍家二爷的独子,也就是先前遇见过的那位小少爷。
小少爷胖脸涨的发红,指着张行书道。
他好似没受过这种委屈,气得直跺脚,恶狠狠道:“都说你是我三姑的姘头,瞧着真是不假!这伍家都给你算了!”
他话音刚落,忽然觉得周身冰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说什么?”
张行书还未说话,瞧见伍茯苓来到小少爷身后,听不出感情地冷漠道。
小少爷仿佛被揪住脖领子一般,颤抖地回身望去,结巴道:“三,三姑……”
“是谁教你?”伍茯苓垂眸看他。
小少爷眼睛咕噜乱转,连忙道:“是丫鬟说的!我……”
啪的一声,伍茯苓手掌落在小少爷脸上,打得他滚了一圈,眼冒金星地躺在地上。胖脸顿时浮现个五个纤细的指印。
“娘……呜啊……”小少爷顿时嚎叫起来,没一会就看到二少夫人带着丫鬟们慌慌张张地过来。
“儿啊!怎的了这是?”二少夫人连忙冲到儿子跟前,将他扶起来,凶狠地环视一眼:“是谁打的!”
“我。”
听到伍茯苓说话,二少夫人显然慌了一下,可她低头看到儿子脸上的掌印,还是瞪着她道:“我儿怎么得罪你了!这样打他!”
“你问他。”伍茯苓面无表情道。
二少夫人晃了晃儿子,问道:“你说什么了?”
小少爷支吾半晌,心里一横,哭着道:“我说这人是三姑的姘头,有什么不对!”
张行书忍了一肚子气,闻言再也忍不住,一脚蹬在他的胖脸上,怒道:“姘你娘个头!”
这一下可炸了锅,二少夫人说什么也要上来厮打张行书,身后丫鬟小厮也不敢不听她的话,一齐上来帮忙,伍茯苓站着原地未动,没人敢去惹她,兰儿等丫鬟们也不敢下狠手,焦急地拦着众人,并回头看伍茯苓。
张行书可不管这些,一脚一个蹬在小厮的肚子上,见那小少爷想来偷袭自己,一个膝撞顶在他脸上,撞得他满脸鲜血。
秋葵站在张行书身后,看谁伸手触到他,就出手将其打回去。
没一会伍家门口就乱成一团,小厮们躺在地上哀嚎不绝,小少爷满脸鲜血地躺在那一动不动,二少夫人被丫鬟架着才没有哭倒在地。
人群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够了!”
一个四十余岁,面目方正的男子穿过人群走过来,皱着眉头看这乱成一团的场面,气得额上青筋暴起,问道:“怎么回事!”
二少夫人见到他,仿佛看到了救星,哭嚎道:“大哥,您可得给弟妹做主啊……”
周围一片寂静,只闻雨声淅沥,这位一直没露过面的伍家大爷静静听着二少夫人目带仇光地说罢前因后果,朝伍茯苓道:“三妹,此言当真?”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伍茯苓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若真,就让这厮滚出伍家,我伍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不能任他欺凌!若假……”伍家大爷看了一眼这个局面,纵是假的,张行书也没法在伍家待下去了,他顿在那里,没继续往下说。
“我走便是,我稀罕在这?”张行书转头迈步刚要走,被伍茯苓拉住了手。
伍茯苓冷笑道:“大哥,那这孩子说的话,便那么算了?”
伍家大爷浑不在意地皱眉道:“孩童之言,岂可当真?”
伍茯苓连道三个好字,望着张行书,忽地笑靥盈盈道:“既然如此,我便随相公一同离开。”
“什么!”
不仅是伍家大爷与二少夫人,张行书、秋葵、兰儿等周围所有人,全都惊得失了声。
张行书方才想起自己的手还被伍茯苓握着,连忙往回抽,谁知伍茯苓握得极紧,他这么一拽,直接把伍茯苓拽到自己身上。
伍茯苓作势搂着张行书的腰,侧首倚在他胸膛,轻声道:“相公,莫要生气,奴家随你离去便是。”
伍家大爷气得倒吸好几口气,浑身哆嗦地指着两人:“你,你们!”他话没说完,白眼一翻,往后仰去。
小厮们连忙接住他,又是按人中,又是捋胸膛,顷刻间又让他苏醒过来。
“兰儿,备车。”伍茯苓从吓得一动不敢动的张行书身上直起身子,朝着兰儿道。
兰儿不顾外头大雨滂沱,转身往外奔去。
伍茯苓又朝伍家大爷道:“大哥,这伍家我也待的倦了,生意都在你与二哥手里,我什么也不留,省的你们惦记。”
伍家大爷还是说不出话,除了用手指她,就只喘粗气。
此处若没有雨声,静得连针落地都能听见。
兰儿亲自驾车,浑身被雨水浸湿,停到伍家门前。
伍茯苓背对着伍家大爷,朝旁边丫鬟吩咐道:“你们留下收拾。”
说罢,她拉着呆若木鸡的张行书,登上马车。
车厢极为宽敞,秋葵闷声在角落里坐着,目光在张行书与伍茯苓脸上来回扫视,恍如见到家里来了生人的猫儿。
张行书危襟正坐,伍茯苓在一旁神色倦怠地倚着他,瞧着地毯发呆。
“伍姐姐……”张行书实在是忍不住,小声道。
伍茯苓回过神,看他吓成这般模样,有意捉弄他,勾着嘴角,腻声道:“怎的?相公……”
张行书被这一声娇唤吓得弹坐起来,一头撞到车顶,捂着头蹲在地上。
“瞧你吓的,我只是气不过他们所作所为,借机离开伍家罢了,顺便吓吓他们,你快起来。”伍茯苓环臂在前,低声道。
张行书方才就这般寻思,若非自己冲动,伍茯苓断不可能做这种决定,小心翼翼地抬头瞧她,发现她身上淋了不少雨水,似乎在瑟瑟发抖,连忙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天色尽暗,马车行了许久,驶入城郊的一座宅中。
张行书撑伞把伍茯苓送进屋里,又从兰儿手中端过火盆,瞧她浑身湿透,连忙道:“兰儿你去歇着,我来照顾伍姐姐。”
兰儿点头道:“小姐的东西都在伍家搁着,即将夜禁,我得回去运来,少爷照看好小姐。”说罢又进入雨帘,驾着马车离开。
这个宅子不大,一间客堂,几间屋子错落院中,似是久无人居住,但是有人常来清扫,各处都一尘不染。
伍茯苓倚在罗汉床上,把自己裹在毛毯里。
张行书把火盆搁在屋中,没一会就将寒气驱散。
秋葵依旧默不作声地坐在角落,来回扫视两人。
张行书这才瞧见秋葵,忍不住弹她额头一下,笑着道:“你在看什么?”
秋葵没有说话,捂着被弹的地方,缩了缩身子。
“伍姐姐,你冷不冷?”张行书坐在桌旁,听外面雨打瓦片,心中杂乱。
伍茯苓看着他道:“行书,我想喝水。”
张行书起身朝外看去,一片漆黑,转身从火盆拿出个火棍,举着伞走出屋子。
厨屋并不太远,张行书进来时瞧见过。
推门进厨屋,里面堆满干柴,张行书生好炉火之后,又举着雨伞去院中井边打水。
好不容易烧满一锅热水,张行书大汗淋漓地将其灌满至茶壶,拎着回到伍茯苓的屋中。
秋葵依旧在那一动不动,伍茯苓垂着眸子,似是睡着了。
张行书把水倒在茶盏里,背对着伍茯苓道:“伍姐姐,水烧好了。”
伍茯苓没有回应,张行书转头去瞧,见她颜上嫣红,心中一突,连忙过去,伸手摸向她的额头。
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