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张行书的气势徒然一变。
他神色凶厉,张狂一笑,持剑朝最近一人劈去。
不顾周围刀剑加身,他一剑劈在那人胸口,而后顺势朝旁边的人刺去,瞬间给他刺了个对穿。
这一刻他仿佛疯了一般,在人群左劈右砍,毫无章法,众人架不住他剑刃锋利,难以招架,齐齐后退。
执剑遥指崔远,张行书啐了一口,笑着道:“你再说一遍?”
他满脸血污,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被雨水冲刷之后,只剩下那狠戾笑意。
崔远也愣住了,本以为张行书是待宰羔羊,如今被羊咬了一口,谁能不犯傻?
张行书感觉自己已是强弩之末,靠着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步步朝他们走去,反而逼得诸人退步。
“就他自己,怕什么!”
有一人觉得憋屈,咬着牙道,迈步朝张行书挥刀。
一杆长枪突兀地从他胸口穿出,自后往前,扎个通透,枪尖锃亮,猛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把他们吓了一跳。
“我看谁敢动!”
冷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十几位营兵鱼贯而入,把众人团团围住。
有一人走在最后,从倒在地上的那人身上拔出长枪,顿时血流狂涌,满地猩红。
“张大哥!”
张行书看到陈轩,力气瞬失,半跪在地上,强笑着道:“你怎的来了?他们是……”
城守们把崔远等人一个个踹倒在地。
陈轩闻言回道:“我方才来寻你,见状不对,连忙去找人驰援,还好来得及时!”
奇怪的是城守们也不说话,持枪对着众人,似乎在等陈轩吩咐。
陈轩扶起张行书,问道:“张大哥,谁是头目?”
张行书瞥一眼崔远,冷笑道:“方才你说什么来着?”
崔远没有说话,凶狠地瞪着他。
“你瞪谁呢?”陈轩毫不客气地掌掴在崔远脸上,用枪尖指着他,朝旁边人道:“带走,好好审!”
“是!”
看着城守兵押解众人离开,张行书好奇地看着陈轩,问道:“轩弟,你是城守?”
“也就是个什长而已,哈哈。”陈轩轻擎着长枪,立在那描淡写道。
而后他忽然瞥见张行书后背衣衫褴褛,还不时冒出血水,惊道:“张大哥,你受伤了?”
不说还好,听他一说,张行书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疼,哎呦一声坐在地上。
陈轩连忙带他去医馆包扎。
好在没伤及筋骨,郎中给张行书上了药,用白布缠上,嘱咐他不要乱动,然后去柜子上开药方。
张行书看着一身便装的陈轩,死里逃生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发笑,叹道:“轩弟,若非有你,今日我可就悬了,这恩情,当真难以言表。”
陈轩笑着道:“张大哥言重,守护百姓安危,本就是我等职责……不过他们是谁,为何与张大哥结仇?”
张行书沉吟一会,开口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是私人恩怨,轩弟要如何处置他们?”
陈轩神色一动,若有深意道:“张大哥想如何处置他们?”
张行书想起崔远最后说的那句话,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问道:“这样行吗?”
陈轩笑着道:“这个简单,对付这些江湖人,我们有的是法子,吞炭,火燎,剥皮……”
张行书闻言呛得不住咳嗽,连连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只要让他们今后莫要再扰我安宁就成。”
“这个简单,做成人彘!”陈轩说到这,眼睛发亮。
张行书这才瞧见,这位轩弟面目极是清秀,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只是年岁不大,看起来还很稚嫩。
叹了口气,张行书不再言语,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
郎中配好药,递给陈轩,朝二人道:“这药只能镇痛,想要愈伤,须得食补。”又说了几个食补方子,才转身离开。
张行书从陈轩手里接过药包,朝他道:“轩弟,我先回去了,待我伤好一些,再来谢你。”
“我让人抬轿送你回去啊!”陈轩看他脸色惨白的样子,皱眉道。
张行书摆手道:“不可,多谢轩弟好意,只是我怕家中长辈担忧,她本就忙碌,不能因这事劳神。”
他顿了顿,又问道:“对了轩弟,你所居何处?若有闲暇,我去寻你,我们好好喝上一杯。”
陈轩神色有些不大自然,支吾道:“我就住在教场营地,那里不许百姓乱逛,还是我找张大哥比较方便。”
“那好,我们改日再见。”张行书说罢,拎着药包,怀抱古剑,撑起雨伞,缓步走出医馆。
陈轩闻言,无奈地看着他离去。
张行书边走边思索,该如何说这药包来历,想到自己定是面色苍白,不如说是生了温病,顺路拿了几服药。
原本一炷香的路途,张行书走了半个多时辰,脚上也满是泥泞。
回到画舫,兰儿正在下层走廊里收拾,瞧见张行书,问道:“少爷,你气色怎的如此差?衣裳为何也换了?”
张行书先前那身衣裳自是不能再穿,所以在商铺随意买了一件换上,他闻言强笑道:“淋了雨,有些着凉,我找郎中看过了,没什么事,你吩咐人帮我把药煎了。”
兰儿接过药,将信将疑地看张行书上楼。
幸好伍茯苓没在屋外,张行书脱鞋踩在地毯上,轻手轻脚回到屋里,坐在桌旁,松了口气。
走了这么久,背后伤口又有些渗血,张行书哭丧着脸,感叹自己为何如此多舛。
没过一会,兰儿端药进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少爷,你受伤了?这碗里可都是些消伤痛的药。”
张行书也没法再隐瞒,低声道:“千万别告诉伍姐姐。”
他把崔远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了兰儿。
兰儿闻言大惊,埋怨道:“少爷怎么不早说,让两个姐妹随你一起外出,也不会如此惊险。”
张行书自知理亏,没有说话,接过碗把药喝个精光。
兰儿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道:“少爷若无要事,莫要再出去了,万事交给我便成,好好养伤,我尽量不告诉小姐,若小姐自己猜出来,可怪不得我。”
张行书无奈地点点头。
傍晚用膳,张行书不得不走出屋子。
他换了身玄色直裰,尽量让自己神态自然,走到茶室,坐在圆凳上。
伍茯苓端坐于张行书对面,抬眸瞧他一眼,问道:“行书怎的脸色这般差?屋中为何有药味?”
张行书用先前那套说辞道:“先前出去受凉,找郎中开了几服药,让兰儿煎药给我,喝了才没多久。”
兰儿立在一旁,没有言语。
伍茯苓伸手捂在他头上,冰凉如玉的触感让张行书心里砰砰直跳,脸上忽的红润起来。
“还好不烫……兰儿,去给行书熬一壶姜茶。”伍茯苓吩咐道。
为了不让伍茯苓瞧出自己受伤,这顿饭吃得张行书坐立难安,他挺直腰杆,稍稍一动就觉得背后针扎似的疼,又不能表现在脸上,看起来像极了咬牙切齿。
伍茯苓瞥他一眼,问道:“行书觉得这道菜不合胃口?”
“没有,极是美味。”张行书强颜欢笑道。
好不容易用完膳,张行书回到屋里趴着,哭的心都有。
谁知没过一会,伍茯苓推门进来,张行书连忙坐起来,问道:“伍姐姐?”
伍茯苓眸光在灯火下闪烁,看得张行书不自觉低着头,小声道:“怎的了?”
“你还瞒我?”伍茯苓语气有些微愠。
“兰儿都告诉你了?”张行书叹了口气,只好如实道:“我并非有意瞒你。”
“还真有事瞒我?”伍茯苓移步至近前,眸光灼灼地盯着他。
张行书一愣,原来是她猜的,苦笑一声,不得已只好如实相告。
“啪!”
这个巴掌声极为清脆,打得张行书愣在那里。
“这事你敢瞒着我?”伍茯苓嗔怒地瞪着他,不复往日慵懒,眸光生煞。
张行书不知所措地低着头,诺诺道:“我……”
“你若有闪失,我该如何向你爹交代!”伍茯苓气得扶着前额,胸口不停起伏。
张行书脸上泛出个巴掌印,他觉得很是委屈,低声道:“我怕伍姐姐担心。”
伍茯苓呼吸一窒,缓缓伸手抚向他被打的侧脸,沉默不语。
看着近在咫尺的娇媚容颜,张行书继续道:“我死了不要紧,若伍姐姐有什么闪失,我……”
“说什么傻话,疼吗?”伍茯苓与他对视,柔声道:“你伤在哪了,给我看看。”
张行书想了半晌,而后掀开衣服。
他身上缠着白布,一圈一圈解开,丢在地上。
伍茯苓看他正面,还未松口气,只见张行书转身露出后背,她险些软倒在地。
张行书连忙扶着她,坐在床沿,慌张道:“伍姐姐!”
伍茯苓看着他故作轻松的脸庞,蓦地红了眼眶,她扳过张行书身体,望着他背部伤口,许久没有说话。
“伍姐姐……”张行书心里发慌,小声道。
伍茯苓朝门外道:“兰儿。”
兰儿推门进来,瞧见张行书的后背,也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张行书身上居然有这么多伤口,纵横交错,看起来极是可怖。
“去拿箱子。”伍茯苓阖着眸子,昵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