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一个学习好,一个学习差的话也还好选,可是现在两个人不分伯仲,叫谁下来都不合适。洪金桥蹲在地上抽闷烟,他老婆则坐在坑沿上小声地哭泣。
“爸,让弟弟上学吧……”洪全利低着头抠着手指头。
“孩他娘……”洪金桥抬起头看向了他老婆,婆娘收住了声,她一会看看老大,一会瞧瞧老二,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发出声音。
“爸,弟弟小,干不了活……”
“要不抓阄吧……”婆娘终于开口讲话了。
“好吧……谁抓到了谁去上……”
洪金桥起身从破旧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做了两个阄:“画圆圈的是上学,什么也没有的是下来干活……”
“我先抓!”洪全德大喊一声,伸手抓起了一个阄,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脸色立刻变得苍白了—-他手里的阄是一张什么也没有的白纸……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老大洪全利就接着去学校了,而老二则脱下校服到地里干活了。
洪全利果然不负众望,考取了省内的一所重点大学,开学的时候村里还放了鞭炮,算是对“走出农村”的“吃公家饭的”一种尊重。
在家务农的洪全德二十三岁娶了媳妇,一年后又生了儿子。洪全利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省城的一个单位,与单位的一个同事恋爱后也结了婚。
洪全德没有什么手艺,又不肯卖力气,于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每到这个时候,洪全德总会埋怨父母当初没让他上学,不然也会像哥哥一样有出息,他的妻子听到这些便放声大哭,说自己的命苦,骂洪金桥偏向老大。洪金桥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听着,任凭她骂。后来老大回来遇到了一次,他也觉得对不起老二,就跟父母商量如何补偿弟弟。
“要不这样吧……我每月拿出一千块钱给弟弟,你们的生活费,医疗费也都由我出……”
“那样你怎么办?”洪金桥担心地问。
“没事,爸!—-你儿媳妇不还有工资吗?”洪全利安慰着老父亲。
“你媳妇能同意吗?”
“能!——我经常跟她说起这些,她理解……”
从那之后洪全利每月拿出一千块钱给弟弟,而弟弟洪全德理直气壮地接受了。
“我虽然拿了你的钱,但你不能跟别人说!—-爸你也不能到这乱说!—-哥,你以后尽量少回来或者不回来,把钱直接打给我就行!”
“我总得回来看看咱爸妈吧?”
“有我在家照看他们,你还不放心吗?”
“我不是不放心……”
“那你还回来干嘛?—-我也不是说不让你回来,过年的时候你回来看看就行了……我的意思你应该能明白……”
“明白……”洪全利无奈地说道。
于是人们所看到的就是现在的情形了,这种情形让人们以为老大飞出去就嫌弃自己的“狗窝”了,而老二经常回家,每次又大包小包,似乎与老大“截然不同”。
“他来的时候是带着东西,走时不光要把他带来的拿走,还要把我们自己的也拿走!—-他母亲气不过,得病去世了……有一回老大回来,我跟他说了一嗓子,老二就不高兴了—-老大前脚刚走,他就把我打了一顿!”
“他竟然还打过你?”
“打了我不止一次……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他既然不让我张嘴,那我就闭上呗……”
“原来是这么回事……”王冲后悔自己没做深入调查,差点把一个人渣当成了“道德模范”,而把一个孝顺的孩子贴上了“不孝”的标签。
“当我听说你要把我家老大当作反面典型进行宣传,我的心里别提多么难受了!可是我又做不了什么,只能一死了事了……”
“这都怪我没有经过调查研究就发布了歪曲事实的信息!”
“这也不能怪你!—-他迷惑的不止你一个人……”
“幸好活动还没有开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我必须要向全体人民说明真实情况,并向洪全利真诚的道歉!”
“不用给全利道歉!—-他反正也不在家里……”
这个歉是必须要道的!—-有错就改才能不再犯错……”
“你也没犯什么错!—-错的是我家老二……”
“先不管谁对谁错,明天要让全体村民了解到真实情况……”
第二天,王冲通过大队的大喇叭“发表”了“致全体村民公开书”,公开向洪全利表达了自己深深地歉意,并号召大家向洪全利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