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那群孩子从灵鹫堡劫走秃鹫的第三天晚上,三耳朵召集了她的两个姐妹,三鼻子、三眼睛正在她的石屋里会晤。
“三耳朵,今天这么晚还召我们来有什么事吗?”三眼睛说。
“我听说,那几个孩子和秃鹫被灵鹫国的官兵围困在几座大山之中。”
“什么?秃鹫——那几个孩子?”三鼻子一头雾水。
“没错。”
“那几个孩子怎么又和秃鹫搅合在了一起?又怎么被灵鹫国的官兵围困在山中呢?那几个小不点不是被关进了古龙国的大牢房里了吗?”三眼睛说。
“大概半月前,那几个孩子就从古龙国监狱里逃脱了。”三耳朵说。
“嘿,就那几个小不点能从古龙国的大牢房里越狱?”三眼睛大为惊讶。
“是啊。具体怎么逃出监狱的,我就不清楚。他们不但从古龙国监狱里逃出来了,一个星期后,他们还进入了灵鹫国灵鹫堡,把正在受刑的秃鹫给劫出来了。”
“吽,看来,这几个小家伙还有点本事吗。”三眼睛敬佩有加。
“如果真如此,本事还不小。”
“那你今天叫我们来又有什么想法呢?”三鼻子口气硬邦邦的。
“那几个孩子从灵鹫堡劫走秃鹫的事情,很快惊动了整个灵鹫堡里的人,他们的巨太下达了紧急令,封锁了所有的道路,并对他们展开大规模的追捕。各地方大喊声四起,那几个孩子带着秃鹫慌不择路,东躲西逃,他们虽然逃出了灵鹫堡,但是还是没有逃出灵鹫国,最后被围困在灵鹫国的猫山和虎山一带。这里是广袤的森林,空间广阔。古龙国官兵在森林里开始展开地毯式搜捕,到今天已经第三天了……”
“你又想打什么主意,三耳朵?有想法就直接了断,不要老搞你那一套,玩弄漫长的故事情节。”三鼻子内心的不耐烦毫不掩饰表现出来。其实三耳朵说的已经很精简了,但三鼻子非常不快活,因为她的家全给古龙国的官兵糟蹋了,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当初要是直接动手从秃鹫手里夺过卵灵珠,什么事都没有了。在她看来造成今天这惨兮兮的局面罪魁祸首就是三耳朵。三耳朵处事谨小慎微,总想考虑一个万全之策,缺乏果断。
“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让他们摆脱困境。”
“行了。我就知道你还在打卵灵珠和冰洁鱼的主意。”三鼻子手里的拐杖突然愤怒地指着墙角里支离破碎的坛坛罐罐,“你看看,我们得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我们就这样放弃卵灵珠和冰洁鱼?”
“这些不属于我们。”三鼻子态度刚毅。
“你呢,三眼睛,你怎么看呢?”
“这两样东西都是世界上的稀有之物,暂不说两样宝贝对我们自身身体的益处,仅仅两样东西在市场上的价值都是不可估量。毫不夸张,都是无价之宝。但是要得到这两样东西,换来的未来生活必然不会安宁的。”三眼睛说。
“你也是放弃了?”
“除非有一个不暴露我们身份的办法,既可以让我们得到两样宝贝又可以过安稳的日子。”
“那你有好办法了吗?”
三眼睛没有好的办法。大家处于静默当中。
“‘下山虎’。”一会儿后,三眼睛从嘴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下山虎’?”
“在适当的地方,趁着天黑,利用‘下山虎’一进一出,不但不暴露我们的身份,还能把他们全部带出来,带回到我们这里。”
“嗯,是个好办法。不露一丝痕迹。”三耳朵相当高兴。
“只有它才是一个万全之策。”三眼睛骄傲地说。
“三鼻子,你看呢?”三耳朵问。
“三眼睛都想到了这份上,我三鼻子不同意,不是扫大家的兴。”三鼻子觉得三眼睛的办法确实不赖,再试试也无妨。
“那好,我们明天一早启程,一试身手。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们暂且安睡一夜。”三耳朵说。
目的与方法有了高度一致的统一,三鼻子和三眼睛带着满怀的希望离开了三耳朵的石屋,回了各自的家中,准备明早再一起聚集启程通往灵鹫国。
二
三耳朵的消息是比较准确的,那几个孩子确实被灵鹫国的官兵围困在了深山里,围困了三天,但是今儿第三天夜里,他们已经逃出来了,并且正向石林峡谷飞奔而来。
“开门,开门。”凌晨刚过,三耳朵的石屋屋门被人大拳头地急促敲打。三耳朵睡觉一贯处于半睡半醒警惕状态,她睁开了眼睛,竖起两只耳朵细细静听,看看敲门者是谁。
令她大为惊讶,是那几个孩子的声音,这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内心激动,腰杆一撑,从床上坐起了身子,穿上外套拿起拐杖下了床,走出到客厅点燃油灯,提起油灯,走到门口打开石门,站立在门口,急切地打量来者。
没错,她眼前的这群小个子就是那群孩子,站立在最后面的是秃鹫,他怀抱里还有一个病恹恹的年轻女子,就是她的爱人,阿灵儿。他们长途奔波气喘吁吁,双眼锐利、明亮,在夜色下发出了星光。
“请进,年轻人。”三耳朵热情地让在一边,脸上的喜悦格外靓丽。
来到这里是哑奴的主意。他说三耳朵断定只要他们能得到卵灵珠,吸取卵灵珠内在的强大法力,就一定能打开金色的小棺材,取出冰洁鱼让阿灵儿活吞下去,阿灵儿的病就能立即得到医治。并且来这里,他希望老巫婆有能力医治凤凰的眼睛。这是霹雳法师研究出来的独特法药,他无能为力,希望三三女巫有所帮助。
但是小家伙们说,三个老巫婆不会那么好心的,她们的目的就是冰洁鱼,怎么会让阿灵儿吞下。阿奴儿说他没其它办法了,只有去冒这趟风险,当初抢夺卵灵珠的目的就做好了这个打算。现在只能多加小心,到时一旦小棺材打开,他就立即先取过来,叫阿灵儿吞下,他恳请孩子们,到那时也多加注意,在一旁协助他。
这样一来金鸡子放心了,他想,反正三三女巫和阿奴儿都不需要他的妈妈,只要冰洁鱼,所以棺材真能打开,他就能要回他妈妈了,因此他内心的激动是可想而知的,他巴不得一天就能达到三三女巫的住处,却没想到被官兵们围困在了深山里,延误了好几天。
“先把你爱人放在我的床上吧。”秃鹫抱着阿灵儿迈入到客厅时,三耳朵走在前面推开了一间房门,指示秃鹫进入房间放下患者。秃鹫照着做了。
秃鹫把阿灵儿平坦地放在了三耳朵的石床上。以防阿灵儿受凉,三耳朵随手从床头一旁拿了几件邹巴巴的衣服垫在了阿灵儿的身子下。一切好了后,他俩又回到了客厅里。
阿奴儿拿出了他的画布,抛向空中,对三耳朵老巫婆表达真诚的感谢,他感谢上次她们冒死从古龙国的官兵手里把他解救出来,也表示歉意,这次又要劳烦她们了。
“不必客气,年轻人。”三耳朵庄严而又愉悦地说,“好善施德,一直以来是我们巫灵派的家门理念,也是我们巫灵派成员心灵所随求的乐趣。首先我该恭喜你们,你们居然能从灵鹫国逃脱,我三耳朵在此真诚祝贺你们,为你们感到庆幸。同时,我也为自己大感荣幸,既然你愿意把你的爱人直接抱到我这里来,足以证明你对我们的充分信任。只是我有一个不解的问题想问你。”
“请问。”秃鹫说。
“你们是怎么摆脱灵鹫国官兵的层层围堵,逃出了他们的魔抓的?你们从灵鹫国逃脱后不是又被围困在灵鹫国的深山老林里吗。”
“哈,三耳朵,以我们的聪明才智,小小灵鹫国的人怎么能困得住我们呢。我们略施小计就摆脱了他们那假铁笼呢。”
“呕,什么计策,如此神妙?”三耳朵充满好奇。
笑狐狸开始在三耳朵面前吹嘘,把当时紧张的气氛吹嘘到了一步之遥,可就在这一步之遥,他们想到了那个计策,轻轻松松摆脱了灵鹫国的围困。
他们当时被围困了三天两夜,灵鹫国的官兵日日夜夜没有停歇,对他们由外到内,逐步收拢渔网式的搜捕他们。到得第三天,他们已经被锁定在了虎山上了,倘若在由他们折腾一天一夜他们非被逮住不可了。不过还好,在第三天中午,凤凰想到了一个逃脱的办法。她说等到了晚上,赳赳熊先把大家变成小人儿,然后哑奴法师变成秃鹫叼着他们飞离深山。
他们就是按照这个方法轻而易举地摆脱了困境。
“这确实是一个绝妙的想法。”这个计策一说出来,三耳朵大为惊叹。“六个钟头前,我们三三女巫三姐妹还促膝长谈了许久,想出了一个相对可靠的方案,打算明天一早儿启程赶往灵鹫国虎山为你们做点儿事,帮你们摆脱困境,没想到在危机即将降临的那一刻,你们自己想出了一个奇招,轻而易举为自己摆脱了惊险的困境。令人敬佩。”
“该谢谢你们。你们有心了。”哑奴法师在他的画布上说道。
“不必客气,年轻人。你们的故事惊险、有趣,如果我三耳朵再年轻个二三十岁,我非常愿意跟随你们一起去冒这类惊异的艰险,为我的人生增添一份不凡的色彩。”说到这里三耳朵转向孩子们,“还有,你们这几个孩子,你们的故事应该也十分有趣、惊险、好玩。你们逃出古龙国监狱和进入灵鹫堡劫取哑奴大法师和他的爱人,这其中的故事情节必是趣味无穷,我三耳朵除了法术之外,最爱的就是奇趣的故事了,有时间你们再给我讲讲,我三耳朵愿意像个孩子一样昂首倾听。不过,此时,暂且放一放。年轻人,卵灵珠带在身上了吗?我们该尽快吸取它的法力,完成大事,以防古龙国官兵的到来,耽搁你爱人身体的治愈时机。”
“在。”哑奴点头表示。
三耳朵内心愉悦。说:“没想到,年轻人在经历如此多性命攸关的背景下,依然没有交出卵灵珠。老妪实心佩服。也体现出年轻人对这份爱情的忠贞不渝。非常好,年轻人,那么我们也没必要再等待什么了。现在,就让我把三鼻子和三眼睛一起叫过来,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做法。希望这一次不会再令年轻人大失所望。”
哑奴是怎样把卵灵珠保留下来的呢?他又把卵灵珠藏在哪里,以至于灵鹫国都没有得到呢?老巫婆不知道,她好像也不想去了解那些细节。她内心急切,她想尽快见到卵灵珠,只是不便直接叫哑奴拿出来。
不过小家伙们已经知道了,他们亲眼看见阿奴儿在奔波路途中的一棵树洞里取出来的。他还告诉了他们是在古龙国法师追赶他,与三个老巫婆发生争斗的间隙,他偷偷地藏进去的,使用一堆枯叶和泥土盖住了它的光晕。当他正好把卵灵珠藏好,突然灵鹫国的几个法师冒了出来,把他带回了灵鹫国。
哑奴原本想请三耳朵老巫婆为凤凰先看一看眼睛。三耳朵说完后,却举起了一只手掌在她长满了蓬松松乌黑黑的毛耳朵上,即她下巴上的第三只耳朵上轻拍了三下。三下过后里面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苍蝇大点的虫子忽然从她那丑陋恐怖的耳朵里钻了出来,钻出来的一霎那身子又变成家鼠那么大小,在半空中不停地挥动着它那对乌黑的翅膀。它的脑袋大又圆,一对鼠耳朵,浑身茸茸的皮毛,发出黝黑的光泽,四只脚小小的,小老鼠一样的小脚,它五官既有点像人却又像怪物,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发出诡异的光芒,眼窝深陷,口中的上右和下左各翘出一颗褐色的大门牙,透露出一种奇特气质:邪恶中带点可爱。它面向着老巫婆发出了乌鸦那样难听的叫声:“鬼哩蚜。鬼哩蚜。”
“鬼哩蚜,”三耳朵发号威严的命令,“去通知三眼睛,叫她立刻赶过来。”
“三眼睛?三眼睛?”鬼哩蚜学了两声。
“没错。赶紧去。”
鬼哩蚜言听计从,得到确定后它转过身从门口缓缓飞出去了。孩子们饶有兴趣,齐跑到门口瞧看。鬼里蚜不同于其它鸟儿和飞虫直往前飞,它在高空中拍打了几下翅膀后,身子像陀螺一样旋转着往前疾速而去,只不过陀螺是旋转着在地面上横行,它是旋转着发射出去一般前行,眨眼间就消失在大家眼前。
“大家稍稍等待,三眼睛很快就会过来。”三耳朵说。
既然这样,哑奴便趁这个时间请老巫婆帮凤凰看一看眼睛。
凤凰的眼睛明显异常,眼神木讷,眼球失去了白体,在光线的映照下全体透出紫黑色的光泽。老巫婆把凤凰拉到门口,一边像大夫一样用两根手指头撑开她的上下眼皮,一边询问造成这种症状的原因。
“一丝光线也看不到吗?”有所了解后三耳朵问道。
“一丝光线也看不到。”凤凰平静地回答。她尝试着尽量睁开眼睛,但无论她怎么努力也看不到一丁点儿光线。
“现在又是什么感觉呢?”
“没有感觉。”
“什么感觉也没有?”
“什么感觉也没有。”
“痛疼也没有?”
“疼痛也没有。”
“一丝痛疼也没有吗?”
“嗯。只是感觉是两个小石球放进了我的眼眶里,沉甸甸的。”
“嗯。”老巫婆知道了,她肯定地说,“你的两颗眼球已经石化了。你中了石化粉毒,又名石凝粉。”
“哈,老巫女,”笑狐狸一只手扯着凤凰衣肘,下意识把她扯在一边。“那我们丫头的眼睛能治好吧?”
“当然可以治愈。”三耳朵毫不犹豫地说,“这种病说重它不重,说轻它又不轻,主要得需要耐心和时间,所以暂时还得先放一放,等我们把年轻人爱人的疾病先治愈成效之后,再来为这娃娃的眼睛费上心思也不迟。要医好她的双眼,少则半个月,多则半年。”
时间的跨度太令大家失望了。但是她说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首先要分析出对方使用的石凝粉具体是什么成份,才能安全地来治疗她的眼睛,一点也不能马虎,否者不但不能治愈她的眼睛,还可能会导致双眼永远失去光明。“石凝粉毒”这是一个广泛的概念,并不是单单一种草药,其实它有几十个配方,如同“毒药”这个概念一样,水银、蛇毒、罂粟等都可以称为毒药,但是它们的性子却千差万别,所以没有大把的时间是无法检验出石凝粉具体的成分和性子。她这么一说大家觉得有些道理。
凤凰心下即失望又高兴,如果确实会花费半年时间,那她这半年可不好受了,但能治愈还是得为自己庆幸。
二
飞出去执行三耳朵命令的鬼哩蚜这时飞回来了,它还没进门在门口二十米外就惊叫起来:“不好啦!不好啦!三眼过来啦!三眼睛过来啦!”进了门飞到老巫婆的面前又尖叫着,“不好啦,不好啦,三眼睛过来啦,三眼睛过来啦。”
话音刚落,三眼睛拄着她的棘藤拐杖出现在了门口。见屋里聚集了那么多人,她愣了一下,见是这群熟悉的小家伙她放松了神情。她把屋里的人一一看了一遍,目光最后停留在金鸡子身上。她脸露微笑,对金鸡子有意调侃。“哦哟,洋葱头也在这里,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哟。”她一边说一边进了屋。
金鸡子脸上红了一阵,痛恨地望了她一眼,因为这等于是在揭他那天凌晨惨叫的伤疤,等于是在凌辱他。
“今天这场景,是什么事呢,三耳朵?莫非年轻人把卵灵珠也带出来了?”
“没错。还把他的爱人也带过来了。正在我的石床上静躺着。”三耳朵说。
“呕。这么说,这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没错。”
“那三鼻子呢?该把三鼻子也叫过来呀,三耳朵。”
三耳朵对鬼哩蚜再一次发出了命令。“鬼哩蚜,把三鼻子叫过来。”
“三鼻子?三鼻子?”鬼哩蚜重复了两句。
“嗯,没错。”三耳朵应道。
鬼哩蚜乖巧顺溜,它又飞出去了。
“恭喜啊,年轻人,”三眼睛转而拱手对哑奴法师说,“你的意志力真顽强啊,几经周转从古龙国死里逃生,又从灵鹫堡逃了出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看来你们小两口接下来是要进入幸福的春天哦。”
“还得谢谢你们。当时冒着生命危险,把我从古龙国官兵手里解救出来。”阿奴儿说。
“应该的,年轻人,就以你对爱人的痴情和不离不弃,我们也值得为你冒这趟风险。”三耳朵说。
一段时间后鬼哩蚜飞回来了,它远远地大喊着:“不好啦,不好啦,三鼻子过来啦,三鼻子过来啦。”飞进到屋里,它飞到三耳朵面前,又叫道,“不好啦,不好啦,三鼻子过来啦,三鼻子过来啦。”
“好啦。进去。”三耳朵的右手打了个旋风式的手势,鬼哩蚜的身子跟着像旋风一样在空中转了一圈进入了三耳朵的第三只耳朵里,不见了。
三鼻子拄着她的骷髅拐杖出现在了门口。
三鼻子像三眼睛一样没有意料到屋里聚集了一群人,她愣了一下,当她发现金鸡子这小子时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拐杖狠跺了一下地面才走进屋来。
“走开。”三鼻子一根拐杖在金鸡子的小腿上打了一棍,强行挤站金鸡子的位子。
金鸡子默默地让在了另一边,他内心恨不得给三鼻子重重来一剑,要不是眼前有大事在身。
“现在是什么情况?”三鼻子问三耳朵。
“年轻人,现在是该拿出卵灵珠的时候了。”三耳朵没有直接回应三鼻子。
其实,直到此时,哑奴依然是放心不下,但又不得不这样做,他从身上迟疑地拿出卵灵珠,向三耳朵递过去,放在了她的手掌心里。
三耳朵望着手里梨子大的、晶莹剔透的卵灵珠内心激动的情绪难以抑制,她没想到这颗几千年前的北溟鱼卵,道化而成的神奇球物今日竟落在了她的手里;又使她心中产生一种莫名奇妙的惋惜之情,她想,要不了多久这颗稀有之宝就要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三鼻子和三眼睛望着卵灵珠脸上流露出喜幽幽的笑意。
小家伙们也凑了过来,都是一双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卵灵珠。
这是一个奇妙的球体,它散发出凉爽的气息,里面蠕动着一只只黑色的小东西,那些东西就是还未成型的小鱼儿,球体看上去非常有弹性。孩子们真想去按一按,捏一捏。
三耳朵收了目光,转过身走到屋子的中央,面对着一面墙壁前的桌子,桌子上有一只小瓷碗,她手握拐杖在地面上利索地跺了一下,桌子上的瓷碗反了过来,底朝天盖在了桌面上。她走过去把卵灵珠放在了瓷碗的底座里,说:“来吧,我们四个人一起来施法,把卵灵珠所蕴藏的深厚法力纳入我们体内。我相信,不用多久,我们就可以打开小棺材,取出冰洁鱼。”
“来吧,年轻的朋友,”三眼睛说,“你站到这里来。很快你们这对小两口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他们四个人排成了一条线,站在了屋子的中央,与卵灵珠十五步距离。哑奴取出了法器,三个巫婆也把拐杖缩短成了便式法器,一个个面带着希望,但哑奴脸上还隐藏着一份警惕神色,以及一份忧虑,他不但担忧事情并不能像三耳朵说的如此顺利地实现,还担心三三女巫抢夺他的辛苦成果。小家伙们齐在一旁站着,他们的内心也是十分激动的,他们期待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某种神奇景像。
“我叫一二三,大家一起运法。”三耳朵说。当她喊到三后,四道光束分别从他们四个人的法器里射了出来,齐聚集在了卵灵珠上。他们心想,这颗卵灵珠很快就要成为干瘪的废壳了。三三女巫在法力的运作下容光焕发。
但是,卵灵珠给她们回馈的是失望。他们的四道光束接触卵灵珠才一会儿就反弹了回来,返回在他们自己身上,他们四个人不亚于受到雷电的一击,四只手往身后甩去,嘴里发出痛疼的一声尖叫。
这令大家震惊不小,这完全出乎了大家的意料。
“再来一次。”三耳朵郑重地说道。他们决定重试一次。他们掂量着法力发射出微弱的光束。
可是,结果还是一样,四道光束刚接触卵灵珠不久就反弹了回来,只是反弹的力量轻微罢了。
“再来一次。”三耳朵再一次叫道。他们再一次尝试了一次。
结果还是失败。
接着他们又尝试了一次——而后又尝试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可是,效果却一样。最后他们因为施出的法力十分强大反而被重重地掀倒在了地面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耳朵?”三鼻子恼怒地从地面上爬起,满脸惊愕的神色。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都摸不着头脑。
在场的孩子们也是一脸的错愕,没想到卵灵珠如此了得。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大人们都不知道,他们就更不知道了。
“我们再换换方位试一次。”一段沉默后,三耳朵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会不会是阴阳八卦这个暗蛊在作祟。”
但这是一个奇怪的看法,连三耳朵自己都不够自信。
“阴阳八卦在作蛊?”三眼睛难以置信地跟了一句。
“有可能。”三耳朵勉强回应。
“那不是要八个或六十四个人才能对付。”
“我们先四个人尝试一次吧。”三耳朵毫无把握地说,却利索地把手里的拐杖伸出身外,拐杖的底端沿着地面轻盈地往回拖了一下,靠着墙壁的桌子带着上面碗和卵灵珠,随着拐杖的移动挪到了房间的中央。
三耳朵自己先站了一个方向。其他人不大相信是八卦方位的原因,他们顿了会儿,但是随后还是配合着她各自选了一个方向站好,他们实在找不到其它看法。
他们开始再一次施法。
这一回他们一连尝试了八次,在三耳朵的建议下相互更换了八次方向。可结果还是一样,不见任何效果。他们根本找不到进入卵灵珠的丝毫感觉,更不用说与卵灵珠通融了。他们射出的法力越重,反击在他们身上的力量越重,他们四个人自身反而又一次被重重地掀倒在地面上。
哑奴迅速从地面爬起,走到桌子前,他毫不犹豫地把卵灵珠收起,放回了嗉囊袋里,他心下对三三女巫大感厌恶。
这令三三女巫难堪得无地自容,三个人跟随着从地面爬了起来。
“年轻人,不要这么早就灰心丧气。”三耳朵依要维持她们的颜面。“以我个人的愚见,有可能,是我们四个人的法力还无法驾驭,这颗法力无比强大的卵灵珠,因此也就对卵灵珠无能为力,吸纳不了卵灵珠内在的海量法力,反遭它的反击。假如……”
“我不赞成你的看法,三耳朵。——你的小点子、小看法倒挺多的。”三眼睛打断了三耳朵的话,以一种讽刺的口吻驳斥。“我看,卵灵珠大有可能是附了咒语。我想,我这个看法也符合法学的常规。”
“什么咒语、什么海量,依我看,”三鼻子不耐烦地说,“拿把菜刀把它劈成四块,四个人各一块直接吞进肚子里,干脆、利索。”
“荒唐。”三耳朵说,“这是卵灵珠,又不是什么补品、仙膏仙药,可切可割;吞进肚子里能产生效力。”
“我们的三鼻子太有想象力了。”三眼睛取笑道。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哑奴打开了他的画布,一脸不悦。这样的结果令他十分沮丧,这无异于拿他的生命开了一次大玩笑。如果当时没有逃脱官兵的铁爪,他的人头早已经落地了。
“卵灵珠还在你的手上,年轻的朋友,又何必摆出一副过分失望的态度呢。我们为了帮助你,进入古龙国冒死把你救了出来,难道得到的回报就是你这副态度吗?不要稍稍遇到一点儿挫折,就摆出一张充满仇恨的脸面,看似我们反欠了你一屁股债没还。”三眼睛依是一副浪漫的语调。她这句话使得阿奴儿收起了脸上不高兴的分子。三眼睛接着说,“不知道大家对我刚才的看法如何。如果卵灵珠确实需要一个咒语来打开大门,与它沟通,才可以对它输入或吸纳法力,那么,我建议大家直接去古龙国逮他一个法士过来,一经逼问,我看,什么事都能得到解决。”
大家觉得好像有道理,目光齐聚到三耳朵身上,等待她的看法。她拄着拐杖,在房间里走着,思考了会儿后,缓缓地说:“这是不可取的。”
“为什么就不可取呢?”三眼睛紧跟话题,三耳朵的回答超出了她下意识的预感。
“想从古龙国的宫中,劫出一个活生生、法力高超的法士,谈何容易。一不小心,我们三个人倒还会落在他们的手心里,跌落成一个罪犯。况且,一旦再次打扰古龙国,你认为往后的日子我们还能安宁吗?何况,大家应该知道,这个国家的法士忠君爱国、志气高洁。他们是道家人士,崇尚万物起源之水之水心境精神,秉承水一般的崇高心境,甘愿滋润大众,卑微自己。即使我们能劫出一个出宫又有何用?他们宁可自缢也不会把咒语外泄,来侮辱自己的身份和名誉。”
“既然这些老头子如此顽固、愚忠,那就这样得了,”三鼻子愤怒地说,“针戳心尖儿:就让我去,我去把他们的第三代第四代全逮过来,叫他们做选择,是儿孙重要,还是什么狗屁志气、狗屁名誉重要。”
“最后呢,三鼻子。”三耳朵边思考着什么边说,一边随意地来回走动,“玩这种绑架游戏最后还不得惊动古龙国的朝廷,岂不是一样的危险。”
“行了,三耳朵,说来说去你是这也怕那也怕,那当初又何必——”三鼻子说到这里强压住了内心的愤慨,眼神隐秘地看了哑奴一眼,在三耳朵的一只耳朵边细声地说,“当初又何必贪念人家的呢。你太啰啰嗦嗦了,以我看,还不如干脆一把把冰……”
说到后面,三鼻子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外人根本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谈何容易。”三耳朵低声地说,“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三鼻子。这种事情会成为你想像的那样一条直线发展吗?卵灵珠如今都已经落到了我们手中,还对它无计可施呢。何况这小子具备了飞行能力,一旦失手,就永远失去希望了。依我看,”三耳朵又回到原初的声调说,“这就是我们的法力,还不够强大的缘故。”
“我看错了吧,三耳朵。”三眼睛说,“以你这样的说法,既然我们驾驭不了它——其实连抗衡的能力也没有,那么三耳朵,为什么卵灵珠不会吸纳我们的法力,而是排斥我们的法力呢?”
这个论点令大家为之一振,似乎都觉得切到了要害,理出了头绪,好像将要打开神秘通道上的要门了;三耳朵说因为法力不够强大而无法打开卵灵珠的大门,与卵灵珠通融的看法,似乎站不住脚了。大家齐望着三耳朵。
三耳朵沉默,神态老练的模样。一段沉默后,说:
“不能抗衡,不是一定会被吸纳,你的这段话乍看起来有些道理,其实前后不存在必然的法理规律。不管你的看法是否属实,但要采取去古龙国劫出一个法士,这种冒险行为,那是疯子行为。还是这句话,根本不可取。至少,不是我们的第一选择。”
“我不明白……”三眼睛很不高兴,只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认为三耳朵是在维护她大姐大的姿态和面子。
“三耳朵,那你的第一选者是什么呢?”三鼻子也不高兴了。
“年轻人,”三耳朵却转过身对哑奴说,“你身为灵鹫国人,应该听说过你们国家有一座小岛,名叫无味岛吧?”哑奴疑惑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这岛跟眼下的事情能有什么关联。“在那里隐居着一对年老的夫妇,他们的原性是甲壳动物乌龟,他们是乌龟转变成的人。”
哑奴又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听说过有这么两个神秘的人物。
“据说他们的神物法知识极其渊博,法力深不可测,秉性仁爱、慈善,不与世俗往来,通常没有人能见得到他们。然而,在此片海域打鱼的渔民,一旦遭遇灾难,生命却又会莫名其妙地得到他们夫妇的挽救。在他们遭遇海难,完全失去挣扎的能力,只往海底一沉再沉,失去知觉,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希望后,当他们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并不是躺在黑暗的地狱里,而是躺在一个奇特的房间里,躺在一张紫菜铺就而成的干燥的席子上,厚厚的,软绵绵的。他们都被限制了自由,厚重的石门无法推开,墙壁没有一条缝隙。不过一眼就能看个明白,他们是在一个岩石凿成的岩洞里,而不是砖块或岩片彻成的房间里。到了吃饭的时候,这对夫妇,或丈夫或夫人会主动提着饭菜送进房里来,把食物放在房间的石桌上,亲切和蔼地叫他们用餐。他们自称龟翁、龟妪,还愿意回答渔民所有的问话。但他们从不告诉别人他们现在在哪里。至于怎么走出这个世界那是他们的秘密,永远也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三耳朵顿了会儿后继续说:“渔民虚弱的身体调养好了后,这对夫妇就会把他们送出这个世界。他们吩咐渔民闭上双眼,他们会用两只大拇指抹一抹渔民的一双眼皮,渔民的一双眼皮会再也睁不开来。然后,他们叮嘱渔民齐抓住他们身边、为他们准备好的一根绳子,在绳子的带领下,一起跟着往前走。大家走下一千步左右,他们就会叫大家停下脚步,这时,他们会再一次抹一抹渔民的双眼,十次心跳后渔民就能睁开眼睛了。可在渔民睁开后,他们却发现他们的救命恩人早已不见了。他们的四周都是树木,叶片绿得出奇。渔民都是本地人,所以他们寥寥几眼就知道他们正处在‘无色森林’里。
“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不会不感到吃惊和好奇的。他们才走一千来步,那么他们到底是从附近哪里走来的呢?于是,他们凭着感觉顺着刚刚走过来的方向重走回去,经过五百步左右他们走到了一片大海边。他们眼前的大海就是他们打鱼的海,‘无情海’,不远处的海水中有一座光秃秃的尖锥形小岛,那是‘无味岛’。这时他们感到震惊了,因为如果他们再往前走五百步,正好走到这无味岛上。如此说来,龟老夫妇就住在岩洞里面?大家不免这样猜测,无味岛上是不是暗藏着一个岩洞?但是很遗憾,他们伐船过去对整个岛查看了好几十遍,能搬动的石块他们没有放过一块,都没有发现一个隐蔽的岩洞,更没有看到一个地洞。大家又开始猜测,这对老夫妇或许是利用神奇的法术隐避在无味岛岛屿底下。可这样的猜测是错误的,一批又一批兴趣黯然的法师蹬上了这座岛屿,使用各种法术想探个究竟,都没探出个所以然来,包括在无色森林里,他们也没有找到一条暗道。”
“三耳朵,”三鼻子又不耐烦了,她打断了三耳朵的话。“你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年轻人,”三耳朵没有直接去回答三鼻子的话,而是对哑奴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只要我们能得到他们夫妇的帮助,就一定能驾驭卵灵珠。也有可能,只需要见到这对老夫妇,得到他们一颗神奇的法药,就有可能轻易解决你爱人的问题了。”
“荒唐。荒唐。”三鼻子一听到只要见到他们老夫妇,也许给哑奴一颗法药就有可能轻易解决他的问题,情绪异常激动。
三眼睛也流露出反感的情绪。
“如果你后面这句话说中了——”说着三鼻子凑到三耳朵的耳朵边低声地说了起来,失去了目光的凤凰耳朵好像比以往显得聪灵,她好像听到三鼻子说,“我们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所有的一切给官兵捣毁了,最后为的是什么呢?他会把所有的东西物归原主的,你要想清楚,三耳朵,不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三耳朵沉默了会儿,随后正色又隐秘地说:“那就顺其自然好了。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三鼻子手里的拐杖在地面上恼怒地跺了一下,气得不想再说话了。
“哈,三耳朵,”笑狐狸走前了两步说,“既然平常没有人能见到他们,你要我们的哑奴法师怎么去见这对老夫妇呢?”
“没错,走这条路线唯一的问题就在这里。”
“既然见不到,三耳朵你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又有什么用呢?”三眼睛嘲笑说,“难不成叫我们哑奴兄弟装扮成渔民去无情海跳海自杀,来个假戏真做?”
“正有此意。”三耳朵神情镇定,语气却显得没那么自信。
三眼睛哈哈大笑,说:“三耳朵,你这个风险更大、更荒谬吧?你能保证这对老夫妇天天在家吗?你能保证他们夫妇俩还在这个世界上吗?你能保证他们这次会有如此好的心情吗?这些传言是真的吗?”
“不管如何,我们没有风险。”三耳朵低声回应了三眼睛一句。
这一点似乎让三鼻子和三眼睛可以接受了,令她俩顿了一下。
“可是,”一会儿后三眼睛说,“万一这小子溺死在大海里,我们这段时间的忙活,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倘若果真那样,也有可能更容易顺了我们心中的好事。”凤凰好像听出三耳朵就是这么回答的。接着三耳朵高声地说,“如果能请来那对老夫妇也是十分难得的,不是吗?”她说这句话时夹杂着一丝敬仰的语调。
三鼻子、三眼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她俩开始揣摩三耳朵话里头中的隐秘要义。
显然三耳朵心里有她的秘密。那么三耳朵心里藏着什么秘密呢?有一点应该可以肯定是对哑奴不好的鬼计。难道三耳朵希望哑奴溺死在大海后,她们有这个法力能从海里打捞上他的尸体?这样一来她们也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东西了。尽管卵灵珠和哑奴法师的嗉囊袋她们也许无法打开,但是一旦到手了,终究是有机会的。还有那对老夫妇的到来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当三耳朵接着问哑奴“年轻人,你意下如何”时,凤凰拉拉哑奴的衣服叫他低下身子,把她听到的和猜想的都告诉了他。
哑奴倒不去担心他会不会溺死在大海里,只要能治愈阿灵儿,关于他的生命他可以毫不在惜,他更不想去猜测那对老夫妇的到来对她们有哪方面的好处。哑奴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苦恼的是,一旦他没有了性命也就意味着阿灵儿也将死去,这是他不能接受的。可是去古龙国劫持人质,他觉得确实如三耳朵所说的,没这么容易,更何况是不是卵灵珠附着咒语的原因也没有得到确定就贸然行动,是欠妥的,可能又会成为一次荒唐的举动。他陷入了左右摇摆踌躇不定之中,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决定是好。
但是,三耳朵接下来的话使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要去无情海试一试。
三耳朵看出了哑奴复杂的心思,她对哑奴说:“其实你并不一定要去演这场戏,吊着胆子去冒生命危险。你只要带上这几个小娃娃过去,叫他们在无味岛上大声呼唤龟老夫妇,真诚地告诉他们你遇到的困难,他们将会现身帮助你也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