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宴的眉心微微焦黑,隐约能看见发红的皮肤。但比伤口更黑的,是哲宴的双眼。
除铂恩外,三人都是初次见他摘下眼镜:墨色的瞳孔不再温润,深浓的黑,配合紧皱的眉,让他的脸孔散发威肃之气。
“嗤。”
哲宴微微冷笑,神情却愈发严肃。考渥等人一时不敢说话,只有群鸦振翅的声音,还在远处回荡。
“喂,你吓到他们了。”
铂恩敲了他的脑壳一下,语气无奈。
“现在我们怎么办?”瑞娜担忧地问,“哲宴的眼镜必须得找回来吧。”
“或许……我可以试试。”
迪尼退后了几步,削瘦的身体表面似有水波掠过,波动变形,化成了哲宴的模样。
——戴上眼镜的,哲宴的模样。
迪尼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地说:“我的【完美陌生人】变幻的是接触时的状态。我之前接触哲宴时,他的眼镜还没被抢走。”
“那这副眼镜是真的吗?”铂恩问。
“并不是,变形后身上的衣物饰品,在离体后都会消失。”迪尼说。
“但把你当诱饵,眼镜还是抢不回来啊。”考渥眯着眼睛,语气有些丧。
“不,抢得回来。”
哲宴习惯性地托了托鼻梁,凝视远处,语气笃定地说:“只不过这次,所有人的魂名都得用上。”
……
十分钟后,幻化成哲宴的迪尼,单独站在森林中,停留于有阳光的草地上,眼镜折射阳光,镜片亮闪闪的。
阴暗潮湿的环境,让他周围滋生了不少蚂蚁、蚯蚓,皆朝着森林深处爬行;偶有豺狗在灌木间奔跑。
迪尼的脸色苍白了几分,但仍旧站在阳光照耀的地方,轻轻推着眼镜。
树林中响起扑簌簌的振翅声,突然,四道黑影从树林的四个角落飞出,黄喙黑羽的乌鸦们盯准他的眼镜,四面夹击。
迪尼干脆闭上了双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有一只乌鸦速度极快,橘黄的鸟喙如电如矛,向他掷射!
啵。
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掠食者还未明白自己撞上了什么,它惊惶地张开翅膀,企图刹停,噼里啪啦的持续轻响,透明无形的小泡泡全数爆破,在它的颈部和腹部造成多次创伤。
另外三只掠食者见势不妙,想要振翅停下,却发现为时已晚,透明无形的小泡泡堆叠在一起,同时制造了十多次伤害。
乌鸦对这个银灰头发,瞳孔深黑的小子有了惧意,尖叫着闪动翅膀,晃悠悠地朝林中飞去。
“哲宴,这样可以了吗?”
迪尼并未追击乌鸦,他变回了原形,低声询问道。
“可以了。”
——第一步,利用【完美陌生人】做诱饵,让乌鸦进入【海的女儿】设下的陷阱。
森林外的哲宴打了个响指,远处迪尼身上的器官随即消失。乌鸦受创之后,速度大幅降低,两枚眼球已经开始分头追踪。
“哲宴,你和考渥找到了吗?”耳朵里传来铂恩的声音。
“我们刚刚出发,你和瑞娜准备得怎么样了?”哲宴拍了拍考渥的肩膀,自顾自地朝林中走去。
小胖子缩着脖子,看了眼阴森的林地,又看了眼这个怪胎,最终还是乖乖尾行。
森林的另一端,铂恩抱着找来的干草枯枝,对手背上的耳朵说:
“我跟瑞娜早就准备好哩。”
分身站在两人身后,依旧尽职尽责地保护着水桶包。瑞娜就站在他的身边,不断往外制造大泡泡。
泡泡悬浮在半空中,无形无味,四处漂浮。只有仔细端详,才能从视觉的波动中,窥得一丝异样。
“铂恩哥哥,哲宴的计划能行吗?”
“比起行不行,我更担心他收不收得住。”
“这是什么意思呀?”
“你待会就知道啦。”铂恩神神秘秘地说,“我们朝那儿走吧。”
“等会,我帮你擦一下头上的汗。”瑞娜小声地说。
铂恩抱着那团枯枝,在哲宴的指挥下,与瑞娜并肩前行,分身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身后。
十几分钟后,两人抵达了一处盘根错节,树木扭曲交缠的地方。
“哲宴,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不用了,那几只乌鸦,最后就飞到这附近。”
“那就这儿了?”
“嗯,你们两个朝我这边走吧。”
树林阴翳之中,一枚眼球显现踪迹,铂恩和分身交换了手上的东西;与此同时,瑞娜仍旧持续不断地制造着四处漂浮的大泡泡。
树上不时传来“哑——哑——”的叫声。像威胁,也像嘲讽。
铂恩并未理会这些声音,他护着瑞娜向平坦处走,很快和哲宴、考渥、迪尼三人会和。
“开始吗?”他问道。
“开始吧。”哲宴神情严肃地说。
铂恩闭上双眼,操纵远处的分身将干草铺到地上,平躺于干草之中。而后他睁开双眼,再度发动【预谋邂逅】。
新的分身脱离身体,林地深处的分身瞬间爆炸,化作细碎的烟雾和火星。
但在干草与枯枝面前,火星成了最佳的发动机,“呼”地燃起火焰,顺着干草铺开的轨迹,火势迅速蔓延!
无论什么野生动物,对火焰都具有天生的畏惧,纠缠复杂的树群上,很快传来了骚动的声响。
一切还未结束,瑞娜先前布下的气泡,此刻成了反射、传播火光的接力棒!转眼之间,整片森林里多了数十个状似燃烧、鲜红跳跃的球!
——第二步,利用【预谋邂逅】点火,再用【海的女儿】制造恐慌。
“哑——”
“哑——”
“哑——”
数十只乌鸦的叫声交织,聒噪尖锐;这些黑色的掠食者慌了神,扇动着翅膀飞离巢穴,然而恐怖的红球无处不在,无论飞往何处,它们都无从落脚。
森林中的其他动物也被惊动了,豺狼兔鼠,四处乱窜,不时有乌鸦神智错乱,撞上了“红球”,却被“啵”的一声巨响,吓得更加惊惶。
森林里的温度渐渐升高,三人看着哲宴眼中的烈火,却感觉遍体生寒。唯有铂恩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怪胎室友兴风作浪。
“开始下一步吧,瑞娜。”哲宴声音冰冷地说。
“啊?噢……好!”
不知不觉中,瑞娜的手心流满了汗。她发动【海的女儿】,造出一枚小气泡,哲宴的眼球也飞到她身前,两者并排悬浮。
她深吸一口气,十指轻柔地拨动,一枚脸盆大小的泡泡,包裹住小气泡和眼球,缓缓生成。她托着这颗大气泡,小心翼翼地往上送。
大气泡向上漂浮,眼球在其中往复飞行,寻找角度。哲宴闭上了双眼,眼前却是璀璨斑斓,时大时小的世界。
——第三步,利用【海的女儿】和【流浪记】,制造放大镜和望远镜,寻找乌鸦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