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恩呼吸着高空中清新的空气,身体前所未有的舒畅。他坐在火宿白鹰雪白的背上,熊熊燃烧的翅膀带起热风,祛退了高空的寒冷。
他们身下是一片雪白的山麓,仿佛植被茂密的鹰翼山戴了一层白纱。放眼望去,还能在朦胧的云雾中,瞧见另一头白鹰的羽翼。
火宿白鹰载着两人飞离山麓,朝山脚掠去,壮观的双翼带起流动的烈焰,宛若一枚划破天际的陨火。
一片蚂蚁似的黑点在铂恩眼中放大,随着火宿白鹰的降落,黑点们明显骚动了起来。
那是个临时的营地,周围有一圈简易的帐篷,超过十名铁骑和他们的异兽,以及最重要的——成百上千名参选者。
参选者们并未看见鹰背上的人,他们摩肩接踵,挥舞着手臂纵声欢呼,气氛相当火热。
铂恩很快意识到了,这些人是每支队伍的伤员,他们群聚于此,只为等待一线带来同伴的消息。
似乎为了迎合这狂热的气氛,白鹰放慢了下落的速度,挺直双翼悠然靠向地面,羽毛上磅礴的火焰,霎时间在空气中荡漾起无形的涟漪。
参选者们退了几步,纷纷掩住面部,抵御热气。铂恩却觉得温度宜人,甚至有些暖和。白鹰缓缓收拢翅膀,如广场上巨大的雪花雕塑。
少年皱着眉头,正发愁于如何着陆,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包围了他的身体,从容地将他举到众人面前,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再见了,通关者。”
骑士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紧接着是一股强风压过铂恩的后背。火宿白鹰振翅升上天空,返回遥远的山麓,空余燃烧的羽毛,在半空中化为乌有。
参选者们见来的是名陌生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别过头或与同伴对视,眼中是难掩的失望。
铂恩却是兴致勃勃地望着人群,试图找到同伴们的身影。
这时,在少年左侧,传来一声有力的欢呼:“是我的人,都给我给钱!”
骑士桑霍正坐在鸭蹼异兽的背上,脸上的兴奋铂恩从未见过。在桑霍身旁,其他几名骑士或是抱怨、或是沉默,各自拿出一枚金币,交给骑士桑霍。
桑霍志得意满地从兽背上下来,看铂恩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他迈着有力的步伐走到少年身旁,用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低地说道“好样的”,而后抬起头,高声宣布道:
“第一名通关者:来自封海城的铂恩!铂恩的队友哲宴、考渥、迪尼和瑞娜,出列!”
人群深处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远远的,铂恩就能分辨那是小胖子的声音。同伴们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周围的选手即是艳羡,又有几分妒忌地看着他们,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
“铂恩哥哥!”
瑞娜兴冲冲地跑在前面,站定到铂恩身边,铂恩揉了揉她的脑袋,嘿嘿地笑。
考渥和迪尼也快步跑上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相比之下,哲宴的动作就显得慢悠悠的,全然没有过关的喜悦。
“喂,怎么一点反应没有?”铂恩的语气有些不满。
“早就看见是你了,再说了,通关有什么好稀奇的?”哲宴神情自若地说。
“是么?”铂恩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与哲宴对视的片刻,双眼悄然眨动。
三短,三长,三短。
这原本象征着求救的讯号,此刻则是在向哲宴透露,他有些重要的信息。而令铂恩没想到的是,哲宴报以他同样的眨眼频率。
三短,三长,三短。
少年一时有些惊愕。
“好了,有的是时间让你们庆祝,”桑霍难得地露出笑容,指着十几米外的一顶白帐篷说,“先去那里把身上的伤治了,完了你们五个一起来找我。”
“是,骑士大人!”
在桑霍的提示下,铂恩才记起来自己正是伤痛缠身。持续的斗志与紧张一断档,左手脱臼、皮肤皲裂、极度疲倦、多处挫伤的疼痛一拥而上,让少年龇牙咧嘴,只觉得一刻也忍不了了。
他走到白帐篷附近,拉开布帘,孤身进入帐篷中。
帐篷中弥漫着刺鼻的酒精味,正中央放满医用器材的方桌旁,端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女骑士。
“坐到这里来。”女骑士戴着白手套的手掌敲敲桌面,示意铂恩坐到她对面,“坐下后就别乱动了。”
铂恩顺从地坐在女骑士面前。
“头靠过来些。”
铂恩闻言,脑袋靠过去了些。他这才有机会观察女骑士的脸:
这位圆脸的女骑士蛾眉螓首,小麦色的皮肤饱满而光滑,她有一对丰腴红润的嘴唇,牙齿又白又整齐。
“都是什么状况?”女骑士问。
“左手脱臼了,身上痛,哪里都痛,然后昨天下了雪,皮肤都裂了。”铂恩一五一十地说。
“没什么大问题。”
女骑士边说着边抬起手掌,轻吻自己黄玉似的手背,而后伸出手掌,轻轻略过铂恩的脸颊。
“你……”
少年涨红了脸,想要挣脱开对方的手背,却觉得浑身麻痒,说不出的舒服。他的伤势正在逐渐恢复。
疼痛像潮水退去,疲惫感不再,皲裂的皮肤自我修补,就连脱臼的左手,也在“咔哒咔哒”声中自己接了上去。
女骑士摸了他一阵儿,若无其事地抽回手背,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谢……谢谢骑士大人。”
铂恩支吾着站起身来,连椅子都掀倒了,他朝女骑士鞠了一躬,匆匆忙忙跑出帐篷。正对上瑞娜期盼的眼神。
“铂恩哥哥,你出来啦!”
“呃……嗯。”
铂恩点点头,兀自朝着桑霍走去。考渥心知肚明地拿手肘撞撞哲宴和迪尼,也跟了上去。
“休息好了么?”看着走到面前的铂恩,坐在兽背上的桑霍笑呵呵地问。
“休息好了。”铂恩说。
“那就行。”
骑士说着,从怀中丢出一枚小木块,木块在众目睽睽之下增殖组装,变成了八个车轮的长条车厢,他将套索套在异兽的背上,朝铂恩五人作了个请的手势。
“桑霍大人,我们要去哪儿?”铂恩问。
“当然是带你们去取回行李咯。”
“取回行李啊……”铂恩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也就是说,我们已经通过所有选拔了么?”
桑霍点了点头,无声的赞同,霎时在营地上引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