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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她的女弟子沃菊芬是达斡尔族沃德哈拉绰古罗莫昆人,多年来各种疾病缠身,精神异常,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体重不足四十公斤。在患病的三十多年时间里,走遍了各地的大小医院,几乎倾家荡产,又经历了丧夫、丧女之痛。据说其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很多医生都认为是有家族精神病遗传史。沃菊芬在精神病发作中,就在梦境中一直听到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事情,但她大脑混沌,思维混乱,清醒后很难记得当时的情况。加上时常发作的病症,无论说什么,别人都会认为是疯言疯语,很难与人交流。终于有一天,她理清了梦境中的声音,是告诉她:你的方向在西北,往西北走,就能找到你的出路。那时候她已被折磨得骨瘦如柴,仿佛见风就能倒下。她自己想了想,西北方向应该是海拉尔,抱着不一定能回来的心态踏上了去海拉尔求医的路。这时候只要一闭上眼睛,梦就会出现,然后鼓励她,你走的路对了,再继续走下去。就在这种半梦半醒之间,她来到斯琴掛萨满的家,进屋后,已经没有站稳的力气了,只能靠在墙上,可心绪却一下子安定下来,脑子也无比地清醒。她明白自己终于找对了地方。后来经斯琴掛萨满点拨后,沃菊芬开始系统地整理梦境中出现的各种信息和提示,很快“出马”当了萨满。值得一提的是沃菊芬几次梦到自己在拇指般细的绳子上奔跑,在她的“出马”仪式上,确实出现了那一幕,她好像有轻功一样,在一人多高的牛皮绳子上飞奔,既没有扶手,也没有吊钢丝。

几年后,因她看病灵、效果好,师傅斯琴掛为她举行了“斡米南”仪式,使她正式成为戴六杈神帽的萨满,成为了沃德哈拉绰古罗莫昆的第九代萨满,领其家族的“龙凤翁古日”,也是目前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中唯一一位穿萨满服的萨满。萨满神帽的“角杈”对萨满来说是神圣的。它标志着与神灵沟通的能量,角杈越多,级别越高,能量也越大。神帽上还有鸟,萨满认为鸟象征天界,寓意萨满能像鸟一样自由飞在天界成为人与精神沟通的使者。神服上蛇的图案是象征着阴间,萨满看做是地狱的象征,坏人经过通神能使其再无出头之日。

我与斯琴掛大萨满一见如故,她与她的大弟子“出马”当萨满前的磨砺都是我与她在其巴彦托海的家中交流得知的,也了解到她们目前的苦衷:当地政府尤其是汉族干部认为她们在搞迷信活动,在骗取钱财,一直在压制着她们,草原牧民只能偷偷地找她们看病。

我始终认为萨满是人类文明发展史上的一块活化石,是非物质文化的重要遗产。我就跟斯琴掛说:“萨满现象必须得到地方政府的认可才能发展,才能有所作为。”

2004年的正月初七凌晨,达斡尔族女萨满斯琴掛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个很大的礼堂的讲台上演讲,底下是满满的听众,她清晰地听到自己演讲的声音。正是这个声音指引着她到祖先曾经生活过的讷莫尔河畔的黑龙江省五大连池,在遍布火山熔岩的黑山与堰塞湖之间的溶洞里,祭拜了神灵,得知她远祖萨满圣像在贝加尔湖萨干扎巴和阿雅湖湾的岩画中。没多长时间,机会来了。2004年8月要在中国长春举办“第七届国际萨满学术会议”。这是斯琴掛扬名、出头露面的好机会。因为我了解到这次参加会议的都是国际萨满学术界著名人士,但没有一位能言传身教的现实萨满。但遗憾的是内蒙古自治区与呼伦贝尔市都不推荐她报名参加国际萨满会议。我几次电话与她沟通,也协调不了当地政府的态度。无奈我找到黑龙江省文联民间文艺家协会秘书长王益章老师。他了解萨满文化传承的重要意义,马上挤出两个名额叫斯琴掛夫妇作为黑龙江省学术代表参加了“第七届国际萨满学术会议”。

在长春会议那几天,我们吃住都在一起,这是斯琴掛第一次作为代表参加正式的学术会。这也是她走向全国、走向世界的第一步。因她汉语与汉字基础不好,但她能讲达斡尔、鄂温克、蒙古、布里亚特、巴尔虎蒙古语。在这次学术会议上我与她丈夫巴尔特为她编写了发言稿:《我是怎样当萨满的》。她作了主题发言,并播放了在家中举行萨满祭祀仪式的实况录像,立即引起了与会者的震惊。会后许多专家学者、新闻记者对她进行了采访。美国、德国、韩国、匈牙利等国家的学者对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国际萨满学会主席霍帕尔先生也是在这次会议上认识的斯琴掛并且成为朋友。会议结束不久,国内外学者纷纷前往海拉尔巴彦托海镇和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参加斯琴掛大萨满组织的“斡米南”仪式,并对她进行跟踪调查研究。近年来她及家人先后接待了十余位国际萨满研究者,并录制她所做的多种萨满仪式。日本南山大学的瑞士籍学者彼特教授多年从事萨满研究工作,无意中看到了当年侵华日军军官回忆录中关于达斡尔族萨满拉玛拉的记述片段,对达斡尔族萨满产生了浓厚的研究兴趣。他几次来到中国,深入呼伦贝尔想寻找拉萨满的传人,都没有什么线索。在即将放弃的时候,这次会议让彼特教授终于找到了拉萨满的传人,从此也就开始了多年的跟踪采访、调研工作。

可以说,这次会议让斯琴掛这位达斡尔族女萨满扬名国际学术界,从此不断应邀出国参加历届国际萨满会议。

2006年,在蒙古人民共和国召开了有十几个国家参加的长生天研讨会(含文学和萨满文化),斯琴掛应邀与先生一同前往乌兰巴托参加会议。在会上,她详尽地介绍了“斡米南”仪式。“斡米南”仪式是萨满为自己升级而做的仪式。该仪式必须进行三天,每做完一次萨满神力升一级,即神帽上的鹿角增加三杈,不做或所做仪式失败不许增加神帽上的鹿角(换萨满神帽)。斯琴掛在大会上的发言吸引了德国、日本、蒙古、俄罗斯、韩国、朝鲜等十几个国家的专家学者。他们与斯琴掛在会上进行了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讨论,对中国少数民族的萨满仪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斯琴掛蒙古语非常好,交流起来很方便,加之她报的是达斡尔族,刚开始外国人还以为她是蒙古国的,后来知道她是中国东北少数民族时,更加感兴趣,对她的论文及答辩评价非常高,并且掌声不断。

2007年6月,第八届国际萨满学术会议在匈牙利布达佩斯召开,斯琴掛应邀前往参加。在会上,她宣读了论文《阿巴嘎拉岱》,详细介绍了“阿巴嘎拉岱”这个萨满面具的基本情况,如什么时候戴、什么时候供、干什么用等。

与会学者们对斯琴掛所介绍的中国达斡尔族萨满面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给予了格外的关注。匈牙利社会科学院、匈牙利大学邀请斯琴掛前往参观讨论。国际萨满学会主席霍帕尔先生亲自接见并与斯琴掛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对她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斯琴掛不仅是一位活体萨满,更是一位萨满学术研究的专家。会议期间斯琴掛还接受了多家媒体的采访。匈牙利布达佩斯都那电视台对斯琴掛进行了专访,并以《女强人》为题进行了二十分钟的专题报道,从家人、基本情况到怎样成为萨满、从事什么活动、看病、算卦,一一访谈。此节目的播出,在匈牙利国内甚至欧洲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崇拜者非常多,争相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有位叫绰伦其其格的女大夫来自蒙古国,移居匈牙利多年,虽然身为医生,但总觉得自己身体不好,而且意外也不少。斯琴掛在为其指点迷津后,提醒她十一月份的时候,出行要注意交通工具,有丧命之坎,她使秘咒予以化解。十一月的一天,绰伦其其格在乘坐地铁上班途中,地铁出轨,她被人堆压在最下面。虽然身受重伤,但命保住了。绰伦其其格伤愈后从匈牙利打来长途电话,对斯琴掛表示由衷的感谢,并委托人给她捎来了一双鞋。

2008年2月7日(农历正月初一),从太平洋彼岸传来喜讯,斯琴掛被美国萨满研究基金会授予“当代著名萨满”的称号。不久,盖有美国萨满研究基金会印章的证书寄来,证书用英汉两种文字书写,其内容如下:

尊贵的斯琴掛萨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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