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二十多万临江市人来说,那股令他们奔走相告、激动不已的灼热,却是来自城中之湖——东城湖那片碧绿的湖水中央:这湖中阁楼“揽月楼”,正在举行着的“睡莲牌服装专题表演周”。
早在三个月前,新闻舆论就把这次表演活动炒得火热,本市第二大报纸《临江信息报》,甚至用了“百天倒记时”的栏目,每天提醒着市民们对表演周的注意,有关“内幕”“秘闻”“花絮”等更是频频见闻于宣传媒介;距活动开始还有一月之久,便掀起了一股炒票热,到表演周正式开幕时,黑市票已由每张30元翻到了300元,而且还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这股狂热的焦点只聚在一个人身上:名模丁玲玲。
几乎每个识字的临江市人都看过当年的那篇报道文章:
“1990年10月24日,在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举行的《90国际新模特大赛》拉开了总决赛的帷幕。在那座五彩缤纷的白色天桥式舞台上,站立着来自意大利、南斯拉夫、美国、中国和东道主匈牙利的五位模特,她们是经过三轮的比赛从28个国家1800多名模中遴选出来的佼佼者。她们将在这场近乎‘残酷’的竞争中角逐世界模特的前三名。
年仅18岁的中国姑娘丁玲玲,身穿黑色超短式晚礼服,黑发高高绾起一个圆髻,脸上漾满了甜甜的微笑,仪态万方。丁玲玲,以其柔美的体型、轻盈的步履、庄重的气质、风格独特的表演,征服了硐些匈牙利人。当主评委象唱歌般地用英语高声宣布:‘第二名;中国的丁玲玲’时,台下掌声如潮高呼‘丁玲玲、丁玲玲!’
国际时装模特的亚军,就这样落到了她这个江南水妹子头上。”
由于临江人还没有亲眼目睹到“家乡的骄傲”的精采表演,所叫这次由丁玲玲领衔的表演周,则成子临江人和丁玲玲共同拥有的“狂欢节日”。
10月24日晚,为了看这场演出,临江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主力侦察员、女刑警白玮玮,顶替一位民警的位置。作为维持演出厅秩序的民警,站在T字型天桥后侧,身临其境,亲眼目睹了名模丁玲玲精采的表演。从而,她全过程地看到了这位世界级服装模特儿的“优雅之死”。
刑警白玮玮都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仅仅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一个光彩夺目、风姿动人的姑娘就香消玉殒。一个女人的死,竟会死得那么高贵优雅,死成了一座美的雕塑,“把最恐怖的死,变成了最动人的永恒”!这是一篇报道中的话。
只能容纳,四百名观众的表演厅,早已挤满了超负荷的观众,T字型表演台上,铺的是湖蓝色地毯。今晚是压轴戏“蓝色的港湾”,准出的是夏季时装系列表演,所以整个舞台的布置都是以蓝色调为主,除在天幕下摆放了一只棕色的小舢板模型外,连灯光也是柔柔的蓝色波光,观众仿佛置身于碧水绿皮之中。
随着欢快流畅的音乐,一个个身材高挑、姿态优雅的模特儿身着瓦颜六色、款式新颖别致的时装登台表演;那特有的走步、甩手、扭匪、侧身、造型、亮相,无一不是美内呈现。
在前面几项表演时,编导者没有特意突出丁玲玲,但她的每一次出现,都引起了火爆的掌声,这是家乡人对她的特别欢迎,齐声叫着:“丁玲玲、丁玲玲……”丁玲玲的表演却带出了一种特殊的音响效果,仿佛她的走步、甩手揿响了一串铃铛声音:“丁铃铃、丁铃铃……”仿佛她是在跳孟加拉国的《脚铃舞》。丁玲玲以她那优美的身材,高贵的气质,轻盈的步履,典雅华丽的时装,在T字型天桥上展示着美之大全。
白玮玮也被陶醉了,被征服了。传说有一批狂热的“追星族”在观看了丁玲玲的表演后,口吐狂言,说:临江市出了个丁玲玲,就没有女人了。这使白玮玮很惊讶,才想办法来看这最后一场的演出。她站在天桥边维持秩序,能在最近距离,最佳角度观看丁玲玲的表演。丁玲玲确是完整的维纳斯,活动的蒙娜丽莎,她的东方女性的神韵、西方姑娘的身姿、欧美女人的潇洒,再加上她的那种恬静甜润的面容,白玮玮不得不承认美是无私的,在真正的美面前,是不会有嫉妒存在的。她诚服了!
灯光突暗,然后又慢慢转亮,却奇异地打出一片红光,犹如晚霞一般照射在蓝地毯上,红蓝交揉,产生出一派奇幻的视觉;音乐也随之变得舒曼如水,报幕员的声音如在朗诵着一首抒情诗:“赤足踏着浪的温柔,湖风送来淡甜的吻,梦幻般的湖面上,盛开着一朵朵朦胧的睡莲。下面请欣赏睡莲牌泳装表演:梦幻睡莲。”
先是四个身穿黑泳装的模特走出来,接着是四个身穿白泳装的模特走出来,黑白,反差如此强烈。接着依次是金色、黄色、紫色、花色、迷彩色等泳装的出现,看得出,服装设计师完全是根据中国国情、甚至可以说是为临江市这样的中等城市人设计泳装的。没有比基尼三点式,但这些泳装也很鲜明大胆,在尽可能暴露的情况下,恰到好处地把女人的上胸、后背、腰肢、大腿的最动人处充分地予以展现。
丁玲玲终于出现了,犹如月亮出现压倒了星星的光辉一样,霎时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身上,一束桔黄色的追光罩住了她,其他灯连同众模特一起慢慢?肖隐了。表演台上只有丁玲玲一人,在悠然响起的小提琴独奏声中,她身穿二节式粉红色泳装,披一袭白色的轻纱站立在小舢板旁,黑发盘在脑后,一朵黄花颤抖抖地在头上摆动,身上的线条如湖水般流畅自然;相比前期的表演,她裸露得太多了,被粉红色胸罩掩映着高耸的乳峰,犹如西照下的山峦,衬托出一抹白沙滩样迷人的酥胸;而腰肢以下就是柔软温情的处女湖水。湖水是这样的纯净平缓,荡起一个动人的生命漩涡,然后轻轻漫过一片平坦胭脂色的三角洲,再分为二股水道缓缓往下流去、流去……那一袭白纱,犹如湖上漫起的淡淡晨雾,使这座美女湖更加神秘,朦胧,梦幻……
没有掌声,没有呼喊,静极了,只有那被震慑的人们的惊讶眼光,赞叹的心音。人们都被这条美人鱼、这朵睡莲花迷醉了。
刷的一下,灯光大亮,也就在这时人们发现,不知几时,表演台上出现了一群身穿绿色泳装的模特,如同绿叶衬红花般把丁玲玲围绕在中间,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睡莲花造型。“哗……”人们这时才记起了鼓掌,记起了欢呼:“丁玲玲、丁玲玲……”丁玲玲最后以三个大转身向观众告别,徐徐向台后走去,到小舢板边站住,转身侧腰,左手扶住舢板,左脚直立,右脚微弓足尖点地,右手提起身后的白纱,身体微微后仰,脸部右侧亮相,送给观众最后一个甜甜的极其幽雅的微笑,定格。其他模特则在她身旁组成一个大荷叶状造型。灯光突暗,一盏追光照在这朵睡莲上,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灯光复明,众模特都站起来,退场。丁玲玲仍站在那里没动,仍是刚才的幽雅造型,仍是那甜甜的微笑。怎么啦?设计师叶如莲走上前,伸手拉了拉丁玲玲,笑着说:“玲玲,好了,表演结束了……”
丁玲玲往后一仰,跌卧在小舢板下的地毯上。
名模丁玲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