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啸集团的人来《半岛晚报》两次,刘佳在郝主任的陪同下也去了海啸集团两次。双方各持己见:报社不肯登报致歉;007游艇不肯罢休,将《半岛晚报》及记者刘佳告上法庭。半岛晚报社在区法院有点面子,审理此案的法官是王斌的同学,因此法庭在双方当事人之间做了多次调解,案子一拖就是五个月。但海啸集团执意打赢这场官司,方方面面都做了不少工作,法庭终于定下春节后开庭审结此案。
007艇的索赔要求是:因《半岛晚报》报道失实,严重损害了海啸集团的名誉,应在头版为海啸集团恢复名誉并致歉;记者刘佳的报道严重影响了007游艇的运营并对该艇全体船员造成严重的精神损害,要求赔偿007游艇运营损失费八十万元人民币,船员精神损失费二十万元人民币。
王斌持有律师证,一直帮刘佳协调法院方面的关系,并担当了刘佳的辩护律师;《半岛晚报》另外委托了律师。刘佳的三个证人都是长春市人,可互不认识,那个女证人一直联系不上,估计换了手机号码。两个男证人如约寄来了证明材料,并答应届时出庭为刘佳作证。可开庭前却联系不上他们了,拨手机,回答是不在服务区内;他们也在证明材料上留下了家庭住址,去信也杳无回音,估计不是外出了,就是厌倦并在躲避这件事情。
星期五开庭时,007游艇全体船员到庭,海啸集团也组织了一帮人旁听,而《半岛晚报》方面只有刘佳、老郝及两个律师出庭。对于报社方面来说,记者打官司已习以为常,刘佳自己几年来就打过多起官司,尤其现在报社实行零工资、末位淘汰制,记者一天不出去采访、不写稿也不行,刘佳知道部里的记者们有理由不陪她出庭,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凄凉、无助。
经过双方激烈辩论,法庭宣判:007游艇方称当时艇上正在宴请客商,音乐声、喧哗声太大,没有人听到码头上救人的呼声,理由成立。记者刘佳的报道中写到,曾有两名船员走到船舷,看到落水者未营救,因证据不足,判为报道细节失实。因007游艇属于私人,尚未投入商业运营,且报道中未涉及海啸集团字样,驳回八十万元人民币索赔要求。判《半岛晚报》与该报社会新闻版刊登二百字向007艇致歉声明;判记者刘佳支付007游艇全体船员物质及精神损失费十万元人民币。
《半岛晚报》和刘佳对判决不服,提出向市中级法院上诉。
宣判时,赵士鹏也来法庭了,不过他坐在后排。为了感谢支持,刘佳请到庭的朋友们吃饭。喝了几杯啤酒,老郝说快到报纸的出版时间了,该回去看稿子了,先告辞了。报社请的律师也称有事离开了。现在,刘佳的面前只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前夫,一个是现任男朋友。两个人都有些尴尬,默默地喝酒。
喝了一会儿,王斌没头没脑地对刘佳说:“我老婆怀孕了。”
“是么?你可真有本事,祝贺你。”刘佳说。
“你讽刺我?”王斌狐疑地盯住了刘佳的眼睛,可她那对失去往日神采的大眼睛很真诚。
“我真心祝贺你。我知道你很想当爸爸。做B超了?男孩女孩?”
“男孩儿,在他妈妈肚子里拳打脚踢的。”提到儿子,王斌的脸上放出幸福的光彩,可转眼又暗淡了,“我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孩子跟着我也过不上优裕的日子。”
“快乐的童年和优裕的生活关系不大,何况你部长大人的前途无量,养活个儿子没问题。”赵士鹏插嘴说。他最近一直担心刘佳和王斌走动太勤,有感情复苏的危险,听说王斌有儿子了,他觉得警报可以解除了,活跃起来。
“孩子生下来,认刘佳当干妈,我借光当个干爹,孩子的大学学费我包了。”赵士鹏举杯和王斌干了一杯。
王斌拿起一瓶啤酒,给刘佳满上,也给自己满上,然后对赵士鹏说:“我单独和刘佳喝一杯,你不介意吧?”然后对刘佳说:“我没什么能耐,整天瞎跑,官司也没帮你打赢。你上诉到市中级法院,我大概不能陪你跑了,区机关正酝酿着公务员末位淘汰制,我……”
“啥也别说了,干!”刘佳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她知道从今天起,有了儿子的王斌就真的淡出她的生活了,不免有些伤感。
王斌喝了酒,拎起小皮包,说单位有个重要的会,不去不行。走到门口,想起一件事,他又返回来,对刘佳说:“打官司有时难免要用点什么东西联络感情。你是记者,没人敢要你的钱物,怎么办呢?你们报社不是有个记者叫王霞吗,她丈夫是名画家鲁大鱼,你能不能求几张画备用?”
王斌走了。赵士鹏摇摇头说:“听说鲁大鱼的画明码标价,按尺换钱,难求哇!”
刘佳看着王斌走出的那道门出神,没有回应赵士鹏的话,脸上有些忧伤。赵士鹏觉得这个来自苏州的女人此时这副哀愁无助的样子真是令人怜爱,这正是他想像中的江南女子的样子。赵士鹏冲动地走过去,搂住刘佳说:“别愁,输了十万元没什么,我来付。我看,咱也别上什么诉了,这记者当不当也没多大意思,到我这时装城里当艺术总监和公关经理吧,我需要你……”
刘佳笑笑没表态,朝女服务员招招手:“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