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一勾弯弯的上旬月穿梭在乌云缝隙之间,时而露出一些微亮。
室内,昏暗的青油灯光摇曳不停。临时县委书记李家海在操家冲低矮的茅草屋里,主持召开贵池县委扩大会议,讨论如何处决叛徒王玉才,正是因为他贪图小恩小惠,出卖了檀周贵和黄三矮子等人,导致他们惨死于敌人的屠刀下。
天蒙蒙亮。第二区区委书记曹金苟便带领第二区两名党员,悄悄地摸到王玉才家门口,以召开党小组会议为名,将王玉才引诱到后山毛竹园里送他上了路。
没过几天,檀孔修就得知了王玉才的死讯,瞬间仿佛有一股瘆人的阴风在他的脊背后面凉飕飕地吹拂,他立即领着几个家丁,坐着轿子直奔留田老街,找他的堂叔檀维珍求援。
檀维珍是八堡联保主任,家财殷实,手中握有实权,手下乡丁五六十人,个个拥有一杆长枪。檀维珍无论走到哪里,身上都挂着一把盒子炮。檀孔修上门告状的时候,檀维珍正端坐在厅堂八仙桌边那把紫漆锃亮的太师椅上悠闲地喝茶。檀孔修跌跌撞撞地闯进檀维珍家的厅堂,惊恐地说:“叔啊,大事不好了!”
檀维珍不慌不忙地问:“贤侄,出了么事,难不成你家遭土匪抢了?”
檀孔修走到堂叔身边,如实相告。
“会有这事?不太可能吧?上次县保安团将‘共匪’消灭了,撵跑了,怎么又冒了出来?”檀维珍有点发懵,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千真万确。”檀孔修哭丧着脸说,“叔啊,侄儿哪敢在叔叔面前扯谎瞎讲呐。”
檀维珍没有立即回答。他斥退身边几个花枝招展的丫鬟,肥胖的屁股离开太师椅,默默地在厅堂里踱来踱去。
立在一旁的檀孔修焦躁地说:“叔啊,这回可不同上一次,我们是睁眼瞎呀。上回是王玉才向我提供的情报,所以保安团来了才有的放矢,这回拿钱都不知上哪儿去买情报呀。”
檀维珍哈哈大笑,肥胖的手掌摸了一下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说:“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只要有心撒开大网,还怕捞不上几条鱼虾。”
可檀孔修等不及了,他立即带上三根金条和二百块大洋,领着两个家丁,直奔贵池县城。
檀孔修进入县保安团团长孙开美的办公室时,孙开美挺着大肚子正在电话里骂人。檀孔修立马凑近孙开美身边,恭恭敬敬递上一支香烟,嬉皮笑脸地问:“孙团长遇到烦心事了?”孙开美气呼呼地吼道:“他奶奶的,昨天学校闹事,今天又跑到大街上闹事,明天还不知在哪闹事,这帮不怕死的‘共匪’,搅得老子没一天安宁日子!”
“那是,那是,‘共匪’越来越猖獗了。”檀孔修弓背哈腰划燃一根火柴,小心翼翼为孙开美点燃香烟。
孙开美余怒未消,脸色阴沉,不阴不阳地问:“这大冷天的,什么风把檀保长吹来了。”
檀孔修吊着一副苍白的苦瓜脸,说:“有件事,我得亲自向孙团长您当面禀报。”“什么鸟事?”孙开美一脸不高兴。檀孔修说:“‘共匪’杀死了我的眼线,他死的好惨呐。”说罢,檀孔修从怀里掏出三根黄灿灿的金条放在办公桌上。
孙开美立马转怒为喜,掐灭手里吸了半截的香烟,伸手抓起三根金条,掂了掂,塞进抽屉里。
“你把具体情况跟我讲讲。”孙开美兀自点燃了一支香烟,悠悠地吐着烟圈,心不在焉地听着檀孔修添油加醋的描述。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孙开美说天色不早了,要请檀孔修到杏花酒楼吃顿饭。檀孔修急忙摆手,说这顿饭得由他来请,岂能让孙团长破费。
孙开美吃饱喝足后,醉眼迷蒙地望着檀孔修,舌头打啰子地说:“檀老弟,请客请到底哟。”
精明的檀孔修自然明白,连忙掏钱吩咐身边的两位家丁搀扶醉醺醺的孙开美前往翠花苑。
因为酒喝得有些过量,孙开美在翠花苑草草完事后便美美地酣睡了一觉,醒来后已是深夜。他连忙穿衣起身,回廊里,不巧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正准备破口大骂,猛地发现面前穿着黑色皮大衣的人很眼熟,定眼仔细瞅瞅,原来是县党部书记吴必德。孙开美摸枪的手很快缩了回去。
他努力赔着笑脸,说:“吴书记,我有大事向您汇报。”
吴必德一脸尴尬,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埋怨道:“你这个孙胖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天大的事,等明天到我办公室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