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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立冬之后,风冷硬起来,上王村的好多村民在早上都不太出门了,窝在家里嗑瓜子看电视,等到快到中午了才扛一把锄头到地里转一圈。地现在是越来越少,上王村临近城郊,属于城乡结合部,年轻一点的又在家里待不住,出去打了工。上王村的山上,一片一片的撂荒地举目皆是。有几家怕地里长草,被人叫着骂的,就把地给了附近的市民,让他们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白种。

马六挑了一挑粪水往山上走,五短的腿似是迈了这一步才想下一步。这种走法看似漫不经心,却有着一股子韧劲,走得实在累了想歇,那肩上的担子也不放下来,就那么站着,喘两口,气匀了,再走。再说,一路的坡地,哪能放桶呢?马六的身上穿了一件旧棉袄,像他的头发一样,灰扑扑的。冷风使他的清鼻涕不断流下来。马六今年整整六十了,这个年龄在上王村每天早上坚持上地的人中不多,种了六亩地的人也就马六一个。六亩地里的活只有马六一个人做,特别是种的还不是粮食,而是他赖以生存的各色菜等,就让他偷懒不得。

马六的一挑粪水到了地里,倒在一个预先挖好的土坑里,让发着,留待明年春天施底肥用,老把式都知道这样捂过的底肥种出的庄稼虫子少。

把扁担扔在地上坐着歇了一会儿,待胸中的气喘匀了,就去地头的窑窝里取了刀片和笼,出来收白菜。马六的这片地里种的是桶子白,前两天的一场霜使白菜的外皮泛了黄,白天太阳一出来就干得打卷了,所以他得尽快把这些白菜收回去。

马六收白菜很老练,用了刀片在菜根上轻轻一剜,一棵菜就到了他粗糙的手心,三下两下剥了外面的干黄老叶子,一棵菜就算收拾好了。那些收拾好的菜放在篮子里,等到下山的时候就挑到市场上直接卖掉。

马六的菜卖得便宜,因为要种要收,他就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市场上,通常卖了菜回家,胡乱地给自己弄两口吃的塞饱肚子,要不了多大会儿又要上地,不是除草,就是打药施肥,种的青菜收了还可以立马种些别的什么进去,反正是不能让地闲着。遇上旱的时候,马六还要从家里挑水浇苗,总之,从生产队当副队长那会儿,马六就是一把种庄稼的好手,但他的日子却几十年了都没好起来。

天灰蒙蒙的,像云层里垂下了一面大帐子,生生把眼前的亮挡住了。周围地里没有一个人,马六蹲在地里铲白菜,一挑还没铲满就改了主意,今天不去卖菜了,他想去二十里外的鸿福矿区看看他那俩外孙子。

马六挑着那挑白菜进了家,把篮子放在院子里,就手挑了两棵好的,又把外面的老叶子再剥去一层,露出一棵光堂亮丽的菜心,放在一只手提菜篮里,想了想,又进厨房把前几天收回来的土豆胡萝卜拿了些,直到一只菜篮子塞得不能再塞了,才拍了拍身上的土锁上门。

在鸿福矿区门口的小吃摊上,马六买了十个糖糕,两块钱蒸馍,走到家属区那一溜平房头,就听见女儿的家里传出两个外孙子细声细气的喊叫,一个说没着,另一个说柴太湿了。马六进屋适应了一下,看到屋角的铁炉子前两个黑乎乎抹得像花猫一样的孩子。八岁的强强在上面点火,五岁的园园趴在地上对了铁炉子吹,撅起的开裆屁股沾着土。马六说扇子呢,两个孩子齐说,找不着了。许是手上没劲的缘故,那柴拌子就劈得大,屋里沤了一屋子烟,烟雾里,两个孩子吊着清鼻涕,使劲地眨着流泪的眼。

马六放了手里的篮子,问,你爸呢?两个孩子又齐说不知道,都几天没回来了。马六的心就疼起来,说,那你们吃什么?强强和园园争着说,我们会做饭了!一边说一边扔了炉子过去要看爷爷拿的什么。马六说别急别急,就取了糖糕与蒸馍。两个孩子似是饿得很了,抓了糖糕往嘴里塞,那白白的蒸馍抓在他们的小手上立刻起了几个黑手印。马六说,我看看你们做的啥饭?去看时,黑乎乎的案板上,一只搪瓷碗里和了半碗面糊糊,强强说,我跟弟弟做疙瘩汤!吃啥菜?强强说,没菜了,吃完了,不过有盐呢!能做熟吗?这回强强和园园争着,一个说熟了,一个说没熟。马六说,别争了,今天爷爷给你们做!强强到底大些,拿了个糖糕递过来,说,爷爷你吃了再做吧!

这天马六回上王村的时候,左手拉着强强,右手拉着园园,走在路上,有乡亲问,把外孙子接来了?马六说接来了。又问强强没上学啊?马六说他妈不在就没上,没人管呀!那人就啧着嘴说,不上学这孩子可惜了,马六长年的红脸蛋就蒙上了一层灰,说,有什么办法呢?再看时,马六与两个孩子已经走过去了。马六的旧棉袄没扣扣子,两扇前襟扇开来,像极了一只篷起翅膀的老母鸡。那人就摇摇头再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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