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回家吃一次饭,老爸老妈欢声笑语不断,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不过,这大好的氛围被老爸一句“什么时候带你男朋友让我们看看啊”给破坏了。其实都怪我,本来这个话题是我引起的,我拿黄晓明和杨颖的世纪大婚作为引子,是想往伏明霞梁锦松身上引的。伏明霞可是武汉的骄傲,老爸当年见过一次真人,还跟她握过手,一直对此引以为傲津津乐道。当然,如果话题顺利的话,我也不介意再引到杨振宁和翁帆身上去。
刚说到伏明霞呢,老妈就敏感起来:“丫头我可告诉你,你要领回家一个我都要叫大哥的男人来,可别怪老娘我辣手摧花啊。”
老爸装好人:“去去去,你说什么呢,快去练你的广场舞吧。丫头,什么时候带你男朋友让我们看看啊?”
“有什么好看的,到时候该给你们看自然就看了。”我敷衍道,“对了老爸,你说一个好好的人,眼睛也没什么毛病,会把去世女儿的眼角膜给移植到自己的眼睛上吗?”
果然,这个话题成功转移了一向以眼科权威自居的老爸的注意力。
老爸沉思了短短的几秒钟,摇摇头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首先,一个眼角膜移植手术差不多四五万块钱;其次,术后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谁吃饱了撑的,自己眼睛本来好好的,却偏偏要去做这样的手术。”
老爸又补了一句:“况且,角膜移植这样的手术,捐献方和受捐方都是相互保密的。这样的手术我反正闻所未闻。”
匆匆忙忙结束了这顿晚饭,我迫不及待地跟陆翼联系。
“你上次说那事是真的吗?我问了我爸,他说不大可能啊。”
“大小姐,我上次说的什么事啊?”
“就是杨江平把他女儿的眼角膜移植给自己的事。”
“这个啊,应该是真的吧。”
“自己表弟的事情你都不知道真假啊。”
“好吧,我承认自己这两年和他联系少。下次见面了我一定替你打探清楚。你说你一个记者,一个文化人啊,不好好写作品,整天打听这些家长里短有什么意思呢。”
我给他回了一个满脸怒火的表情,然后就不理他了。
不一会,微信红包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两百元的红包,用途写得清清楚楚:帮忙买一百元的玫瑰花安慰宝宝受伤的心灵,帮忙去吃一顿海鲜自助餐安慰宝宝受委屈的肠胃。
这是陆翼惯用的小把戏。自从他第一次向我表白被我婉拒以后,他就用这些小小的红包来腐蚀我。不过我很受用,“包”治百病啊!
其实他的第一次表白很成功,我差一点就答应了。那天我们去安陆市看白兆山,一千多年前诗人加酒鬼李白老先生曾经在那里居住过十年时间。
青山依旧苍翠,诗句已然不朽,只是诗人早已化为黄土。
看着我在白兆山上像个疯子一样跑来跑去,嘴里不时念叨着李白的诗句,陆翼终于不再讲故事了,化身成安静的摄影者,用我俩的手机不停地为我拍照。
疯够了,出了一身汗,我终于安静下来,幽幽地对他说:“其实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去山上隐居,或者开一个民居客栈,闲暇的时候写写诗歌,品品茶。”
陆翼只是笑。
我们下山的时候开始飘起了雨丝。那天本来说好要去安陆市中心寻找“状元鸡”犒劳肠胃的,可是看着雨水似乎越来越大,他接了一个电话之后脸色有些凝重。我问怎么回事。他说雨天施工有些麻烦,不过没关系,工地上有人看着的。
我说要不还是回去吧,等下次再来就是了。
陆翼想了想说“也好”,然后我们就掉头往回返。随着车子向着武汉越来越近,雨水变得益发猛烈起来,陆翼的脸色逐渐有些阴沉。这个时候,路虎宽阔的车厢也在我不断的腹诽中显得狭小而沉闷。终于,车子停在了我的楼下。
陆翼掏出一把雨伞递给我。
我说:“不用了,没几步的事。”
他还是执着地又递了一次。在我犹犹豫豫接过雨伞的那一瞬间,他握住了我拿伞的手。然后,他的脸庞迅速靠拢过来,厚重的鼻息甚至灼热了我的肌肤,他说:“给你500万去开间客栈吧。”
那一刻,我能感觉到他马上要吻我。我不知道是该迎合还是拒绝。我甚至没时间去考虑500万是个什么概念。因为接下来他停止了动作,脑袋僵硬地转向了正在充电的手机,那里正欢畅地鸣叫着。
沉默了足足五秒钟。那五秒钟我感觉到自己从脸红到了脚趾头。陆翼接通电话,那头听起来应该是工地的负责人。不过陆翼几乎没听对方说些什么,就用山东口音怒不可遏地骂着对方的女性长辈。我甩开他的手,打开车门就冲进了无边无际的夜雨中。
进了单元门,在等电梯的时候,我突然发觉自己已经不怎么恨那个卡宴男了。
电梯向上的过程中,手机响了,不用看我也知道是陆翼来的。果然。我随手摁掉。进屋,把自己重重地放倒在沙发上。不一会,手机又响了,还是陆翼,我继续摁掉。想了想,我又拿起来给他发了一条微信:你成功地用一个双色球大奖污染了一个诗人高洁的精神世界。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拒绝。至少,从那天之后他在我面前再也没有提起过那500万,反倒是52.1元、66.66元、77.77元、88.88元、99.99元之类的红包几乎没断过。这是一道很好算的数学题,即使陆翼每天给我发一百元红包,到死也发不够500万,除非我俩都特别特别长寿双双再活140年。
在跟闺蜜同学吃饭的时候,我把这500万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引得她们几个尖叫声一片,纷纷问我是否后悔了。我不屑地说:“500万就想让老娘摧眉折腰啊,那是他想多了。”
她们几个表情各异,有说我傻的,有哀叹自己为什么没碰到这样的男神的,也有自以为清醒的,拍拍我的肩膀说:“丫头,还是你聪明,登堂入室以后这500万算什么,他所有的资产你都有一半。”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从那次模棱两可的表白之后,这500万就像个魔咒一样缠绕着我不肯离开,我越想越后悔。那是500万,有多少人为了能中一次双色球大奖而朝思暮想夜不能寐?可是有那么一刻,它就轻松地摆放在了我的面前,只要我说一声过来,就会跳进我那张每个月底前都清零的银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