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堂课,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老师就把一张测试卷发到了学员们的手里,说是要考试。这种突然袭击搞得大家都措手不及。发试卷的老师说:“这次考试只是一次测试,不算成绩,主要是检查大家政治理论知识的掌握情况。大家不用紧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就是都不会做也没有关系。”话虽说得很轻松,但汪品德还是感到了一种紧张。汪品德相信,现场的各位也都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感受,从每一张脸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来。刚才大家还有说有笑的,一听到要考试,教室里一下子就变得鸦雀无声。试卷发到汪品德的手里,他看到有很大一部分题都不知道怎么做,只有少部分的时事题,还勉强能够凑合着答上来。把这些题做完后,汪品德就剩下干瞪眼了。他抬头打量了一下教室,看到大家都是和自己差不多,都是把笔拿在手上,眼睛却如做贼,东瞧瞧西望望,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好不容易熬过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本来汪品德是想早一点把试卷交上去的,看到在场的所有人都还在座位上端坐着,也只好硬撑着。直到结束的铃声响过,监考老师才走进教室来收试卷。把试卷递到老师手里时,汪品德自嘲地说:“这几年光忙于工作,很多东西都忘光了。”
从教室出来,大家的牢骚话也跟着出来了:“从来没有像这样考试的,也不通知大家做准备,搞突然袭击,这不是整人吗?”
中午在食堂吃饭,班主任尹老师找到汪品德,叫汪品德到她的办公室去一趟。汪品德进去后,尹老师把上午测试的试卷拿给他看。汪品德看到,在这个满分一百分的卷面上,他只考了三十六分,距离及格还差很大一截。虽然对这次考试汪品德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这个分数还是让他的脸发烫。尹老师对汪品德说:“这次虽然只是一个测试,但作为一个单位部门的负责人来说,政治理论基础知识应该掌握才行。我们这次考的都是一些最基础的内容,你才考那么一点分数,太不应该了吧。抛开你是班干不说,林书记亲自安排你进党校学习,如果林书记看到你才考那么一点分数,不是让她对你很失望吗?”
汪品德对尹老师说:“在基层一直忙于工作,没时间看书,考试的很多题都做不出来,就是叫我去到书上去找,一下子也很难找得到答案。何况这次还是闭卷考试,能考到这个分数我已经尽力了。”
尹老师没再说什么,她重新拿来一张试卷连同试卷上的答案,递到汪品德手上,叫汪品德去重新做一遍,她说:“不要做完,估摸能得个七十分左右就行了,这样你也说得过去,我也好向林书记交代。”
从尹老师的办公室出来,汪品德感到他身不由己,更没有了先前别人把他说成是林书记的人时生出的那种沾沾自喜,他已经感觉到了那根拴在脖子上的绳子,正一点一点地嵌进他的肉里,让他随时都紧张着,不敢有半点马虎。汪品德来到教室外的草坪上,这个近两亩大的草坪此刻一个人也没有,大家都在寝室里睡午觉。初春的阳光暖融融地覆盖在草坪上,有几只小鸟在草坪的一边飞来飞去,一忽儿直插天空,一忽儿又从天空俯冲下来,落在草坪上,将细小的身子隐在草丛中。汪品德向着鸟儿落下的地方走过去,还没有等他靠近,鸟儿们又“轰”地从地上弹起来,振动双翅飞向了远处,只留下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党校一天六节课,上午四节,下午两节,每一节课五十分钟。汪品德他们却没有哪一节课是按五十分钟来完成,要么超时,要么就提前结束。其实大部分上课的老师都是提前结束,只有上马列主义的郑老师,就像一台老是走不准的时钟,经常拖延下课时间。每次上课,他总是用一些很晦涩的理论来解释这主义那主义,时间一长,一到他的课,大家都变得昏昏沉沉,一副老是睡不醒的样子。汪品德最喜欢听的是领导科学。上领导科学的何老师是党校五个副校长中最年轻的一个,年龄比汪品德大不了多少,思想放得很开,上课也很活跃。他上课从不按书本上的内容去讲,而是根据当今领导干部队伍中存在的一些现象,结合学员的实际情况,进行博引和佐证。这些现象平时大家都了解,有些就发生在身边,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大家还是很有新鲜感。
开始上课那几天,大家都还遵守上课纪律,按时上下课,按时休息。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渐渐变得松懈起来,上课迟到早退的现象时有发生,特别是家住市区的同学,经常一放学后就往家跑,第二天上课好久了才慢腾腾地进教室。除了班主任尹老师,一般上课的老师都不会管纪律,他们只管上课,不管谁迟到早退,更不管谁来没来上课,把一节课该讲的内容讲完,合上书本转身就跨出了教室,连眼皮子都懒得往那些空着的座位瞄。
党校的管理可以说是松得不能再松了,除了上课时间,平时都没有人来管这些学员,特别是一到晚上,老师们都要回家,偌大的一个校园就成了学员们的天下。唱歌、跳舞、喝酒、打牌、下棋就成了大家打发时间的最好方法。这样的学习方式让汪品德感到很累也很无奈,看到别人都去玩时,汪品德也很想出去透透气,但他在市里没有多少朋友,更没有办法像市里的同学那样经常往家跑,只好打消了逃课出去玩的念头。好在很多从县里来的学员都同他一样,既无可奈何也没有办法,只好到教室里干坐着,遇到不想听的课,就放开心思去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学校的图书室和阅览室开放后,学校为每一个学员办了免费的借阅证,课余时间学员们就有了可去的地方。学校的图书室里藏书很丰富,汪品德在县图书馆里没有看到的书籍,这里都能够找到。他把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看书上。他借的都是文学书。只要没别的事,汪品德就会抱着一本小说,躺在床上啃大半天。有时上课,老师在上边讲课,汪品德就在下边看小说。遇到那些不想听的课,汪品德就干脆躲到阅览室的一个角落去翻看杂志。
到党校学习已经两周,这两周的时间除了多认识几个人外,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新的收获,上课的老师也不会很认真地把他们所学到的知识传授给学员。在老师眼里,这些学员纯粹是一帮局外人,来这里不是来学知识,而是来休息玩耍的。上美学的陈老师在课堂上就自嘲地对学员们说:“给你们上课,我感觉自己不是在教书,而是在读书,把一本书读完,就完成任务了。”
上课没多久,陈老师就把汪品德请到他的宿舍去喝酒,他说他爱人还在县里没有调上来,想叫汪品德帮他到林书记那里去通融通融,希望尽快结束那种牛郎织女的生活。陈老师说:“我很讨厌这种做法,但又没办法,为爱人调动的事,我花了许多冤枉钱,求了很多人,结果都没有办成。”
他告诉汪品德,林书记是管人事的书记,只要林书记点头,事情就好办了。谈到上课的事,陈老师也恨自己上课时敷衍了事,但又不能不这样做,不这样做就领不到工资。他说党校刚开设培训班时,老师们都很认真上课,考试也很严谨,把来学习的人管得都很严,结果学员们都很有意见,并把这个意见反映到市委组织部,让很多老师都受到了批评。他说:“我知道,你们每一个人到这里学习,都只是来走个形式,回去后好有升职的资本,升职与学习成绩和知识的接受能力,在现实生活中又没有多大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