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三潜艇停靠在一号码头上,水兵们在清洗甲板,艇长肖天明有些踌躇满志地在码头边上走来走去,看上去像是检查水兵的工作,实际上他是在等待五五二艇的战况。被他派去打探消息的副长顾迪匆匆跑来,高兴地对他说:“艇长,好消息!五五二艇败了!”
肖天明并没有像顾迪那么激动,而是平静地问:“消息可靠?”
“绝对可靠!我刚刚在支队作训科问到的。”
肖天明微微一笑说:“预料之中。”他向港口方向望去,发现五五二潜艇正在进港,他便对顾迪说:“走,看看去!”
顾迪犹豫了一下。这种时候去看人家,有故意炫耀自己、刺激别人之嫌。他不太想去,可又不好说出来,只好跟在肖天明后面,向二号码头走去。半路上,顾迪借故向一个熟人打招呼,停下来跟熟人说话,和肖天明拉开了距离。肖天明独自走上二号码头。
五五二潜艇靠好码头,檀丁一从舰桥上下来,看见肖天明笑吟吟地站在舷梯边上,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和他开玩笑说:“肖艇长,你不会是在这里等着让我祝贺你吧?”
肖天明说:“瞧你说的。我是听说你靠码头的技术很棒,来学习学习。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只用三个车就靠好了!”
檀丁一并不相信他会如此谦虚,一针见血地说:“恐怕是闻到什么味儿了吧?我从你的脸上看到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肖天明有些不好意思:“檀艇长,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就是真有那么回事,也不好当面揭穿哪!”
檀丁一哈哈一笑:“你我都不是心里能藏得住事儿的人,何必遮遮掩掩、拐弯抹角的?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
肖天明不自然地笑笑说:“你这个家伙,眼睛真厉害!哎,我说,檀艇长,远航的事,你还和我争吗?”
檀丁一明白他的潜台词——你已经输了,便故意气他说:“这种事,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得由组织决定。”
肖天明无可奈何地说:“你呀!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这么固执!”
第二天,支队开会对两条艇三个科目的比赛进行讲评,檀丁一和肖天明参加了会议。檀丁一的神情有些凝重,肖天明的脸上则是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情。支队长在讲评时说:“在前面进行的三次比赛中,五五三艇以三比二的成绩暂时领先。虽然五五二艇输得有点冤,但是按照比赛规则,不管什么原因,被人发现就是输了。按说,选拔赛已经结束。只是这次远航任务情况比较特殊,潜艇下潜深度比较大,而我们准备参加远航的两条艇,当年出厂试航时,由于北方海域深度不够,都没有进行深潜试验,因此,装备部门提出,你们这两条艇还要增加一个比赛项目,到南方海域进行深潜试验。”
肖天明听到这里,脸上的“春风”顿时凝固,如同结霜。他沉吟片刻,举起右手要求发言。得到批准后,他说:“支队长,我的理解,深潜试验主要是检验潜艇固壳的耐压能力,更多的是取决于潜艇的工艺质量,而不是潜艇艇员的操作技术水平……”
一直沉默不语的支队政委这时开口了:“肖天明,作为潜艇艇长,说这种话,有点欠妥吧?世界上因为操作失误导致潜艇沉没的事例还少吗?”
“对不起,政委,我的表述有问题。”肖天明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在潜艇操作不出现问题的情况下,最后是因为潜艇的工艺质量问题,两艇出现不同的结果,那时将怎样决定胜负?”
支队长说:“那当然是符合条件的潜艇参加远航。”肖天明还想说什么,被支队长用手势制止,“好了,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的任务是,集中精力把深潜准备工作做好。散会!”
装备部门提出的问题,给檀丁一创造了一次雪耻的机会。五五二潜艇全体官兵又兴奋起来,姜少东更是摩拳擦掌。宿舍走廊上,竖着一块黑板,姜少东在上面用彩笔写下通栏标题:打好深潜试验之役,夺得参加远航之标。政委索云龙从黑板报前走过,瞥了黑板报一眼,对姜少东说:“嗯,字写得不错。”
姜少东嬉皮笑脸地说:“政委,我这是戴罪立功啊!”
索云龙一怔:“这是什么话?有人说你犯罪了吗?”
姜少东说:“有啊,我们军士长就说我……”看见董存山走来,马上闭了嘴,去写黑板报了。
索云龙对董存山说:“董存山,你到艇部来一下。”进了艇部,索云龙说:“上次对抗演练失败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在全艇军人大会上说过,现在要集中精力做好深潜试验,不要在下面制造紧张空气了。”
董存山大惑不解:“我制造紧张空气?谁说的?是不是姜少东说的?”
索云龙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给大家造成思想压力,就说:“噢,没有就好。你们班的士气怎么样?”
董存山简单汇报了大家的思想情况。从艇部出来,他刚走到轮机班的宿舍门口,就听见有人在议论深潜的事。
“知道么?深潜试验可不比平时训练,危险性跟上战场差不多。”
“有那么严重?”
“美国的‘长尾鲨号’潜艇就是在深潜时突然沉入海底的。听说咱们这次要潜三百米,那可是三十个大气压啊!还不知道咱们这个艇能不能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呢!我看有点儿玄!”
“要这么说,那是不是得把遗书准备好啊?”
“那当然,我早就准备好了!”
董存山听不下去了,推门而入。大家看见他,立刻就不说话了。他见姜少东趴在床上写什么东西,就问:“写什么呢?”
姜少东不让他看。他一把抢过来,只见上面赫然写着“遗书”二字,于是骂道:“你他妈真没出息!还没怎么着呢,写什么遗书?”
姜少东不服气地说:“写遗书怎么了?写遗书是交代后事,并不是怕死!”
董存山冷笑:“不怕死就当去旅游去玩儿一样参加深潜啊,写什么遗书?”
姜少东像求援似的看看其他几个人,但是别人都在回避他的目光。他无奈地说:“别人也写了,为什么只盯着我?”
董存山说:“别人写我没看见,就看见你写了。那么你告诉我,还有谁写了?”
姜少东看看大家,个个面面相觑,他显得很仗义地说:“有本事你自己查,我不会告诉你的。”
董存山忽然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说:“这才像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