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山沟里一片死寂。肉票们三三两两依偎着,蜷缩着。有的在偷偷地啜泣,有的在做着思乡的梦。史效仁迷迷糊糊地躺着。他看到了家园的篱笆和虽然破败但亲切温暖的茅屋。
有人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踢得很疼。他睁开眼,认出了,他是给小姐牵马的胡三,那副尊容在夜里看来更加瘆人。
“你叫史效仁么?”
“是,我是……”
“小姐要我给你送饭来了。”
“谢谢小姐。”
胡三把手里的红木饭盒放下打开盖儿,一阵阵使人流涎的香气散出来。那里有两碗菜两个白馍,还有一双筷一只羹匙。胡三像是出谁的气直喘。
“你这该死的,小姐竟看上你了!”
“小姐可怜我。”
“我为你跑了几十里,饿得要命,那,这饭该谁吃?”
“当然该您了,总爷。”
“那你还算精灵。”胡三坐下有滋有味地吃起来。史效仁看得眼发直;可是连气也不敢喘粗了。胡三直吃到剩下半块馍和一点菜汤才说,“喂。小子你吃吧。”
“总爷还是全吃了吧……”
“怎么,你小子生气?”
史效仁赶紧端起菜碗抓起馍馍,三口两口地吃下去。
“好吃么?”胡三问。
“好吃。”
“什么菜,尝出了么?”
“没,没,光知道很香,很香……”
“噢,那怪我吃得太快,把菜吃没了。”胡三笑笑,“告诉你,那是小鸡炖蘑菇,小姐亲自为你做的。来,我再给你加一个菜……”
胡三拿过史效仁的碗,走到黑暗中去。
史效仁提心吊胆地等着。
一会儿,胡三回来了,把碗递给他:“快,趁热喝下去吧!”
“这是什么?”
“灵丹大补汤,眼下能够壮身。”
史效仁明白这是非喝不可的,便一仰头咕咕地喝下去!
胡三问:“什么滋味?”
“……又臊又臭。”史效仁不得不这么说。
“良药苦口——人家都这样说。没几个人能捞着吃这样的好东西。”胡三摇头晃脑。
“这东西,是……总爷?”
“我的一泡热尿,再加脚丫子里的臭泥丸子……”
本来史效仁就想吐,这时再也抑制不住。低头撅屁股地往外倒,不仅馍和菜汤,连中午吃的面棋子也全呕了出来,直翻腾到吐黄水。
胡三在一旁阴笑:“这件事和小姐讲么?”
“不,不敢。”史效仁用袖管抹着泪水鼻涕。
“对,得守规矩。”胡三收拾着饭盒,“只要你老实,杀你时我就想法子保你个全尸。看——他用手掌在脖子那儿比划着,刀从前面割,只割断气嗓就算了!”
“谢……总爷……”史效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