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总不错。他不太爱说话,偶尔说几句,能让你琢磨许久。
昨晚文总对我说,杨柳你小子记住了,我们要忍啊,不仅要忍王八,还要忍王八蛋!
文总说这话时,脸上冷冰冰的,吓得我打了个寒战。什么事啊?
工程结束了,新工地在哪儿还没定下来,工人们都放假回家了,我跟文总在老工地留守。文总的工作是与甲方进行资金结算,我的任务是看守机械设备。
按照文总的安排,我把我们项目部两年多积攒的废铁卖了,卖了十三万。收废铁的给我的钱零散而又肮脏。我好不容易一叠叠一摞摞扎好,洗洗手准备做饭做菜,等文总回来喝酒。不料,我们处机关回收组的烂眼子从三百公里之外的梦阳市赶来了。
我知道烂眼子是我们处长的把兄弟,不敢怠慢,就忙着做菜。
烂眼子慢条斯理地说,小杨柳副经理啊,不要瞎忙活了,我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你只要把卖废铁的钱如数缴来就行了。
我很纳闷:凭什么缴给你呀?你们回收组不是只回收旧设备吗?
我们什么都回收,必要时包括你。嘿嘿,说着玩儿的。
不行,这个得等文总。
等文总?文总是玩大钱的,小钱得让我们玩玩儿!缴不缴啊?有句话别忘了,叫做缴枪不杀!现在都改了,改成缴钱不杀了。
我不大敢惹烂眼子。
文总曾经跟我说过,我们处长老大到目前为止共拜了七把子仁兄弟,而烂眼子这伙是二十年前老大在生产工区当区长的时候拜的。那时候的项目部不叫项目部,叫生产工区,一回事儿。那时,我们身为区长的老大眼界不是太高,常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喝酒吃肉。有一天晚上他被灌晕了,趁着很好的月光,跟着烂眼子一伙踉踉跄跄来到矸石山下,扑通跪倒,屁股一撅就拜了。醒了酒,老大有些后悔。没办法,虽然他在家里明明排行老大,可在这把子里却是老二。从此那帮糟鱼烂虾全都亲热地叫他二哥。
文总说,世界上怕就怕资格二字,我们老大却最讲资格。别看烂眼子人不怎么样,却是老资格了。能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文总是我们老大在十年前拜的新把子之一。新生派们极看不起烂眼子那伙儿前辈。尽管看不起,表面上他也老老实实地管烂眼子叫眼子哥。
烂眼子姓啥名谁我不知道。我问过文总,文总想了想说,我也忘了。
后来,烂眼子心满意足地走了,文总满面阴沉地来了。再后来,酒足饭饱的文总换上一身经警服装连夜驾车北去了。
我们常常在外地在城乡接合部或者在农村在山区从事煤矿基本建设工作,偶尔穿穿警服,或许能减少不少麻烦。局外人不太明白这个。
文总很在意明天上午在处机关二楼会议室召开的生产计划会。文总感到这次会议将决定我们项目部的去向,很重要。我把他送上他的德国皮卡,嘱咐他一路走好。
文总说,你混蛋!给我送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