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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要面子

路江民降服了老村长石宗义的事,很快就在泥太阳村传开了。在泥太阳村的乡民们看来,这简直就是太岁头上动土的非凡之举。连很少佩服过人的村支书刘一山都忍不住感慨,说一物降一物,癞蛤蟆降怪物,不得不服,不得不服。有的村民甚至说,这市里来的路江民不是寻常之人,而是得道的高人,能降魔镇妖。你看,那经常闹鬼的观音庙都敢住,身上没点道法,还不像先前那市里的范指导那样吓疯了才怪!

路江民没想到解决这在他看来芝麻大点的事,公然会被村民们看成得道的高人。让他为此哭笑不得的是,一个村民家的孩子病了,那村民夫妇公然在一个阴霾的黄昏把孩子抱到关音庙来了。路江民以为这对村民夫妇是因为无钱看病而求助于他,于是他赶快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百元钱,要他们赶快把孩子送乡上的卫生院去。孩子的父亲说,钱我们冲袋(土语,指口袋)里有,路同志,我们不要你的钱,我们只求你给我的孩子施施法术,把他身上可恶的病魔赶走……

劝走了这对村民夫妇,路江民回到自己住的房间,点了一支烟坐在床头上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这泥太阳村,离文明生活是那么远。远得这群无知的村民,成天都惊恐地与鬼神生活在一起。

路江民深感有必要去找村支书刘一山聊聊,于是就出了门。但走了几步他又折了回来,进屋去提了一瓶腾越老烧。这酒原来是他晚上孤单时解愁的,现在提上它,目的是让刘一山不要把这当成了工作谈话。这村支书刘一山有个毛病,那就是与村上工作有关的事,绝不在家里谈,谁要在他家里谈村上的工作,他就把他轰出去,连村长寸云海也不例外。他甚至在路江民面前夸耀,说他工作以外的时间是自己的,神圣不可侵犯。但路江民心里清楚,刘一山之所以不在家谈工作,是担心村民们为了办事跑到他家里来送礼。对于村支书这份工作,刘一山是非常珍惜的,这倒不是做村支书一个月有四五百元的经济收入,而是在刘一山看来,这村支书这顶帽子,关乎自己的政治荣誉。他常常在村支委们面前唠叨,说要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自己的政治荣誉,小心驶得万年船。村委们都明白,对于做事谨小慎微的刘一山来说,这话与其说是给村委们听的,还不如说是他说给他自己听的。

路江民提着酒来到刘一山家,才伸出手敲了一下院门,院内的大黄狗就狂吠起来。接着,就听见女主人斥责的声音,死狗,你叫唤啥?又不是你爹来了。女主人一边斥责一边打开了院门,一见是路江民,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红着脸对路江民说,我还以为是我家那死鬼回来了。路江民问,一山支书不在家?

女主人说,下午晚饭后一撂饭碗就去老顽固家唱洞经去了。路江民问,老顽固是谁?女主人笑道,还能是谁,石宗义那死老头呗。

路江民说,我知道了,原来是去老村长家唱洞经了。女主人说,路指导,石宗义这老顽固,真是顽固得很,前几天他在你面前丢了面子,心里一直不舒服,总寻思着把他过去的威风找回来,于是就在家里搞起了洞经会,名义上是家门口停过死人不吉利,要唱洞经祛灾驱邪,实际上是想摆阔场,耍耍威风。

听了女主人的话,路江民说,那一山支书为啥还去?快言快语的女主人接语道,路指导,他又不是你,不怕那老顽固。我家一山怕老顽固,就像老鼠怕猫。我说他胆小,他还说我头发长见识短。说老顽固是有势力的人,惹急了,别说做支书,就是在泥太阳村一个平常人也难。

路江民不明白这石宗义有什么可怕的,不仅村长寸云海怕他,而且连村支书刘一山也怕他,那不是等于整个泥太阳村都怕他了吗?路江民于是就把酒往女主人手上一塞,转身走了。这下女主人可慌了,他在路江民身后喊,路同志,路同志,我家一山说了,不准收礼的。路江民头也不回地说,嫂子,这不是礼,你把它放好了,过两日我会找一山支书喝两盅。

路江民本打算就此回观音庙自己住处的,但走着走着就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去老村长石宗义家,一方面,他想再去会一下这在泥太阳村声名显赫的人物,另一方面,对于闻名遐迩的“洞经古乐”,他也想见识一下它的风采。

流传于民间的极边洞经古乐,因其经文玄秘精深,音律古朴典雅,而被视为极边一宝。而极边洞经,又数泥太阳村的最为经典。市里曾多次想开发它,但因各方各面意见不一至今未果。为此,曾经在滇西日报上引起过讨论和争议。

那天路江民忙着解决纠纷,没有认真打量过石宗义家的住宅。今天到了住宅跟前,路江民还是吃了一惊。这石宗义家的住宅的阔大和气派,把它称为石家大院也不为过。这全木结构转马转过楼的石家大院,掩映在一片翠竹之中,大而空旷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一副热热闹闹的景象,时有锣鼓丝弦之声响起。路江民知道,这石宗义大院的洞经会举办正酣。

院子的门是敞开的,院里挤满了人。院子上敞开的客厅,现在成了洞经会的戏台。戏台上,有鹤发老者,有妙龄青年,有正发福的壮年,甚至还有流着清鼻涕的儿童,个个正襟危坐,有板有眼地操持着手上的演奏家什。路江民认真数了一下他们手中的乐器,有龙头胡两把,凤头胡两把,扬琴一架,琵琶二把,二胡四把,低胡一把,三弦二把,丝弦二把,板胡一把,笛子两支。除此之外,还有鼓、锣、钹等响乐。这阵势,看上去比市文工团的乐器还要多。这洞经古乐以龙头胡为主弦,其余的皆为协调。对音乐稍有了解的路江民还是听出了一些门道。他惊异地发现,他们的演奏手法均遵循着一正一反,一扬一沉,一强一弱的套路,交奏而出的音乐美妙而和谐,仿如天籁。确有一种仙乐出深林,凤笙鸾笛胡的吉祥景象。

但村支书妻子先前说的话还是影响了路江民对洞经古乐的欣赏,路江明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围观人群中寻找老村长石宗义。他轻易地就发现石宗义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在坐着人中,只有石宗义一人坐的是一把竹躺椅,其余坐的皆是木凳和竹凳。他看戏的样子似乎很专注,但当听到身后的嘈杂之声,就会回过头来,用威严得近乎凶狠的眼神往人群不经意一扫,场子上顿时就会安静下来,只有了悦耳的丝竹之声。

台上,刘一山正在唱一首叫《三洞腔》的洞经:

三洞真经贵玉音/文章错落灿铢金/镶灾避厄生天地/度尽尘沙无殃人/皈依更生永命尊/皈礼桂香殿上普光弘济尊。

刘一山唱得很认真,很虔诚,他音质极佳的男低音非常富有质感,有一种金属般的磁性。但路江民心里还是感觉到别扭,因为他知道,刘一山唱经的动机完全是为了取悦于石宗义。路江民觉得,一个在职的村支书如此地巴结一个离职的村长,这其中必有其苦衷。

让路江民更为惊奇的是,寸云海正弓着腰,提着一把被烟熏得漆黑的水壶,满脸堆笑地给石宗义的茶缸里续水。他那一脸阿谀奉承的笑容,活脱脱像一个对顾客大献殷勤的店小二。路江民看着这一幕,就忍不住想到了银幕上雷同的汉奸形象。

路江民是悄悄离开的,他不想让刘一山和寸云海这两位村里主要领导看到他而尴尬。离开了鼓乐喧天的石宗义家,独自一人走在树里土路上的路江民显得冷清而孤单。他心里清楚,他的新农村建设指导员的角色干得好坏,这要看他怎样越过石宗义这个坎。他不明白,一个老村长,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力,让村干部们如此敬畏他。

第二天一早,在路江明的提议下,在村公所那间肮脏不堪的会议室里召开了把泥太阳村建成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专题讨论会。但让路江民没有想到的是,会议一开始,话题就扯到了钱上。村支书刘一山大倒苦水,说谁都想建新农村,但农村要新,上面得拨钱下来,这年头,没钱可是寸步难行。村主任寸云海接了支书刘一山的话说建设新农村,上级要一视同仁,手板手心都是肉,要一样对待。路江民听村支书和村主任都话里有话,就问,谁不一视同仁了?刘一山说,一视同仁?那你到邻近的桃源村看看去。他们搞路面硬化,搞村容村貌,把个房子涂得比个城里大姑娘的脸还白,这哪来的钱?还不是县新农办拨的。他们搞新农村有钱,我们一分没有,这新农村咋搞?巧媳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哩!

这方面的情况路江民没有掌握,一时间难也答对。路江民说,为搞社会主义新农村,市里是拨过一笔专款,本着上面给一点,村里积一点的办法,先解决村里路面硬化和村容村貌整洁的问题,他们怎么会不拨给你们村呢?

一个村委答道,他们是成心整我们。新农办也来过人,进了村就要我们扒屋顶,说要换他们的彩色石棉瓦。路江民说,这是好事情呀。

好个毬!一个下巴上长着一颗黑痣的村委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又用鞋将地上搓了个一塌糊涂后说,那石棉瓦是绣花枕头,是红皮石榴,中看不中用,好看不好吃,夏天太阳光一照,热死,冬天冷风一刮,冷死。你别看这泥太阳村许多人家住的是山草房,但它冬暖夏凉,舒服!

路江民点了点头,深感农村工作也有大学问。他说,不愿换屋顶。那做其他的总可以吧。我看这泥太阳村里的路就成问题,特别是街子上,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泞不堪,到处都是坑坑洼洼,上个街子天,我就见一个背一箩筐芋头来卖的乡亲,不小心走到坑洼处闪了脚,疼得眼泪水都下来了。

铺路?路指导,你想得美!刘一山支书呷一口浓茶说,人家见我们群众不愿换屋顶,就说我们抵制新农村建设,转身就气呼呼地走了。路江民也呷了一口茶说,不就不换屋顶吗,这新农办的人犯得着生那么大气?

寸云海看一眼路江民,慢吞吞地道,路指导,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城里那彩色石棉瓦厂,是新农办陈主任的小舅子开的,我们不换石棉瓦,陈主任怎么赚钱?路江民说,这不是以权谋私嘛。寸云海听了路江民的话,就直摆手说,路指导,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路江民最讨厌寸云海这怕事的德性,他瞅一眼寸云海说,寸主任,明天一早,你跟我去县新农办找陈主任,该给泥太阳村的钱,他还得给。

讨论会就这样散了。刘一山带着路江民,在村公所四周转了一圈,四周的土路上,到处都是牛屎和马粪,在太阳的暴晒下,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刺鼻的味道。刘一山见路江民小心地行走,生怕踩着牛屎马粪的样子,就说,路指导,农村就这样。路江民反问道,为什么农村就该这样?刘一山说,不这样怎么?难道还得牛马牲畜穿上裤衩不可?

刘一山的话倒还真提醒了路江民,路江民说,你说这办法行。刘一山听了路江民的语惊道,路指导,你不会真要给牛马牲畜穿裤衩吧?

路江民笑了说,穿裤衩倒别。你的话让我想起了前几年那个经常到我们市信访局食堂拉泔水剩菜剩饭的大爷,他总是给他的毛驴屁股后面兜一个粪兜。如果今后我们泥太阳村的牛马牲畜都屁股后装一粪兜,这样,既不会搞得一个村子的路上尽是牛屎马粪臭烘烘的,又为农户自己多积了农家肥。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呀。

路江民的话让刘一山心里亮堂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路指导,我们怎么过去就想不到呢?说实话,这一路上的牛屎马粪,我们见了心里累得慌,也曾想找办法解决,但就是没想出办法来。你可好,出了这么个好主意,今后,我可得称你叫路诸葛了。

路江民笑道,刘支书,我哪是诸葛,那个来我们信访局拉泔水的大爷,才是真正的诸葛。

原本说好了第二天一早去县新农办的。但路江民等到太阳都照得泥太阳村金晃晃一片了,还没见寸云海的影子,急得路江民在村公所的院子里不停地来回踱步。村公所的文书小谢推了自行车进村公所来,见路江民着急的样子就问道,路同志,什么事把你急的?

路江民说,昨天给你们寸主任约好,一早就去县新农办的,但等他到这太阳都老高了,却连面都没露一个。小谢文书听了路江民的话,就把单车放好,对路江民笑道,路同志,你别等了,寸主任肯定是生病了。

路江民说,小谢,你是怎么知道寸主任生病了?小谢诡秘地笑了笑说,路同志,我们寸主任,只要一遇事,肯定就病了。

路江民听出了小谢话里的弦外之音,他不再踱步,径直往寸云海家去。

来开门的是寸云海的妻子春芳。见了路江民,春芳脸上一脸的难堪。路江民进屋后就说,听说寸主任病了,我来看看。屋里的寸云海,一听是路江民的声音,就哐哐哐哐地咳嗽起来。从他夸张的咳嗽声中,路江民知道,这都是装出来的。

听到咳嗽声,春芳却火了。她噔噔地走进屋去,一点情面都不留地对寸云海嚷道,寸云海,你这窝囊废,你怎么好意思躺在床上装病?人家路同志为了泥太阳村能铺上水泥路,没少操心,约你去县里,你倒好,装起病来了,让人家等到太阳都爬到屋顶子上了。你咋这么熊,难道县城里那些机关老爷会把你卵子咬掉?

被春芳这么耍泼似的一嚷,寸云海不再咳嗽了,他磨蹭了一下起床出屋来,见了院子里的路江民,脸就红得像公鸡冠子了。

路江民说,现在赶到县里,还来得及。

寸云海跟着路江民诚惶诚恐地来到县城,到了新农办后又是赔笑脸又是传烟的,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要请求别人原谅一样。路江民说要找陈主任,新农办的人说陈主任正在开会,有什么话就跟他说。路江民说,给你说没用,我得找陈主任。新农办的人见路江民说话很冲,就很不高兴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新农办的人又回来了,他对路江民说,陈主任在办公室候着你们了。

路江民带着寸云海到了陈主任办公室。陈主任见来者是位毛头小子,就大大咧咧靠在办公坐椅上,对路江民说,有什么就快说,等下还有会。

路江民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就直奔正题。当路江民讲到泥太阳村的路面硬化问题时,陈主任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陈主任说,泥太阳村的路面硬化的事机会错过了,前一段时间搞新农村建设太流于形式,被媒体批评了。今后,形式主义的东西不搞了。

路江民不解地问,陈主任,村里道路的硬化问题,怎么会是形式主义?

陈主任说,是不是形式主义你别问我,你该去问记者。反正今后的新农村建设,不再搞面子工程。听了这话路江民急了,坐着的他腾地站了起来,他对陈主任严肃地说,新农村建设试点的项目经费,市里拨给了县里,这经费中就有道路硬化这一项,为什么不给泥太阳村?如果说道路硬化也叫面子工程,这面子工程我搞定了。

陈主任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他轻蔑地看一眼路江民说,你要怎么搞我管不着,但年轻人,你问我泥太阳村为什么没给新农村建设的项目的经费,这你得问坐在你旁边的寸主任,是他们村民拒绝搞新农村建设的。路江民偏过头问一旁的寸云海,寸主任,真的像陈主任说的那样吗?

不知怎么搞的,这寸云海在这时却结结巴巴起来了,那样子好像是自己理亏一样。路江民吃力地听了一阵,才明白寸云海说的意思是他们不过是拒绝换屋顶而非拒绝新农村建设。路江民接了寸云海的话说,搞什么彩色石棉瓦屋顶,那才真是面子工程。这话显然说到陈主任的痛处,陈主任终于也坐不住了,从办公椅上蹦了起来。他咆哮道,你凭什么说把茅草顶换成石棉瓦就是面子工程?就凭你是市里来的干部,就可以信口雌黄?

路江民冷笑了一声说,要说信口雌黄,陈主任你那才是信口雌黄。泥太阳村是什么地方,典型的亚热带气候。太阳一出,你那彩色石棉瓦不隔热反而吸热,人住在里面,就仿佛坐在蒸笼里。到了冬天,这石棉瓦又不保暖,住在里面,又像是住在冰柜里。泥太阳村的山草屋,虽然不如你的彩色石棉瓦受看,但冬暖夏凉。这我不知道陈主任在实施你的彩色石棉瓦工程时,调查研究过没有?

听了路江民的话,陈主任顿时语塞,气焰已不再嚣张。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办公椅上。见陈主任这样子,路江民又说话了。陈主任,这面子工程,也不是都不能搞,事实上,有些面子工程,还是非搞不可的。现在,我倒真想给陈主任讲一个关于面子的故事,不知道陈主任有没有兴致听。

陈主任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硬了脖子板了面孔说,这是上班时间,我可没什么心思听你讲故事。

路江民说,你还是听一听吧。从前,有一位领导,想招一个秘书,但试了几个,均不满意。这难坏了办公室主任。有一天,办公室主任大了胆子问领导,说来试用的几个秘书,都是市里百里挑一挑出来的,不仅文秘不错,而且个人修为也甚佳。领导听了办公室主任的话说,你说的也许都对,但他们有一点不足,他们不注重面子,不会搞形式。这时陈主任插话道,这个领导,我看不是什么好东西!

路江民道,陈主任这样武断地下结论恐怕不好。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位领导就是我们市委的皇甫书记。陈主任一听这话,吓得脸都变了,他摆摆手说,我刚才的话,不针对皇甫书记,我该死,这话我收回。路江民笑了笑说,陈主任,你何必那么紧张,你听我把故事讲完。皇甫书记用手往办公桌上抹了抹,然后伸出五个沾了灰尘的手对办公室主任说,你看,这样的面子他们都不管,这样的形式他们都不干,这样的人,纵然才高八斗,怕也不是个称职的秘书。陈主任,这样的面子该不该抓?

陈主任鸡啄米似地点点头说,该抓,该抓。

路江民说,陈主任,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母亲,她种了一大片水芋。芋头成熟了,她从田里把它们刨出来,背到街子上卖。街子很拥挤,她一不留神,就踩在街面上的坑洼里。她的脚被崴伤了,芋头散落了一地。脚伤疼得她的脸都变了形。陈主任,像这样的街道该不该把它铺平。政府铺这样的街道算是爱民工程还是面子工程?

陈主任不置可否,他看了看路江民说,你讲的是不是泥太阳村的乡街子?路江民拍了拍巴掌。陈主任,你真聪明,我说的正是泥太阳村的乡街子。事实上,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我把它当作故事讲给你听,但我心里却把这当成了事故。造成这小小事故的人,也许正是我们这些当干部的人。其实,要铺泥太阳村的路面,比其他村庄要容易得多,花费的成本也要少得多。它甚至不需要水泥,这泥太阳村旁边有众多的火山石,是铺路上好的石材。我们只要投资在那里办一个石材加工厂,村上出些人力,就能解决路难走的问题。陈主任,我的故事讲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和寸主任还得赶回泥太阳村去,我们就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了。

寸云海没想到路江民就这样走了。从新农办的楼上下来,寸云海在路江民身后小声问路江民,他说,路指导,就这样走了?

路江民说,不走,难道我们赖在新农办?

寸云海摇了摇头说,路指导,难道我们俩赶大老远的路,就是为了给陈主任讲两个故事。寸云海的活惹得路江民嘿嘿地笑了,他问寸云海,难道讲两个故事还不够?寸云海说,路指导,你白费口舌了。你看,到头来陈主任还是没松口给泥太阳村铺路的钱。

就在这时,在他们的身后,传来有人唤他们的声音。路江民和寸云海回过头来,见是刚才新农办接待他们的那个工作人员。他一边小跑过来一边说,路同志,寸主任,你们等等,陈主任说了,让我招待你们吃晚饭。吃完了饭今天就别赶回去了,我给县宾馆去了电话,给你们床铺都订好了。

路江民看一眼寸云海笑道,人家新农办如此真心实意,我们就别给脸不要脸了。敬酒我喝,罚酒的不要。

听了路江民的话,寸云海也开心地笑了。他冲路江民竖一大拇指道,路指导,你行啊!

从县城回泥太阳村的路上,寸云海一直处于一种高度兴奋的状态,就像是捡了个大大的金元宝似的。寸云海说,路指导,你才来的时候,我们没把你当回事,没想你有那么大能耐,早知道你是棵摇钱树,我们村委会再挤,也不会让你住观音庙那鬼地方。路指导,回去后你就搬出来,我把我的办公室搬出来,你住那儿去。

路江民摆摆手说,这怎么行?你办公的地方,我要占了,还不讨群众骂?寸云海说,没关系的,我跟刘支书挤一间,照样办公。

路江民还是不同意。他对寸云海说,观音庙那地方挺好的,夜里安静。

寸云海说,路指导,你有什么法术,给我说说行么?观音庙那地方闹鬼,为啥你就不怕?路江民说,这世上哪有鬼?

寸云海摇摇头说,路指导,观音庙真的有鬼,好多人都看见过,连你之前的范指导也看见过,她就是被鬼吓疯的。你还是搬出来吧,要不,哪天你也疯了,我还不被群众骂?路江民说,寸主任,我这新农村建设的指导员,带头破除迷信,是我的职责。我要搬出来,村民们就会更迷信,就更相信有鬼。观音庙这地方,我住定了。

寸云海一脸佩服的样子对路江民说,路指导,你真了不起,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当国家干部的,就该像你这样。下到基层,能给地方找来项目,要来钱。有些城里干部,连我这村干部都看不起,到一个地方,只会讲政策,讲空头理论,花地方的钱。你要不是财神爷,就别往基层跑,招人笑话。

路江民没想到寸云海是这么看待问题的,他说,寸主任,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干部不是财神爷。上面来的干部,再多有能耐,能给一个村子多少钱?我倒认为,真正好的干部,是要带领群众,让村子里生出钱来。

寸云海说,村子里只长得出粮食,哪能生出钱来?路指导,过去号召搞新农村,我们村干部以为不过是喊喊口号,走走过场,忽悠一下我们老百姓。但没想,这新农村还真有搞头,里面有好多实惠呢。

从寸云海的话里,路江民听出了些味道了。这次在新农办要到了铺路的钱,让寸云海感到了实惠。但路江民知道,如果村干部们都像寸云海那么想,那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就成了个村干部向上面伸手要钱的幌子。

路江民说,寸主任,搞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主体是村民,是村民们要建好自己的村子,国家给予一定的补贴,扶持是必要的,但更多的还是要靠村民自己。要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建设好自己的家园,过上和谐美满的幸福日子。你这做村主任的,更要发挥主观能动性,要带好头,千万不能有等靠要的思想。这新农村建设,不是上面的事,而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才是真正的主人翁。

寸云海显然不太喜欢听路江民的说教,他摆摆手说,路指导,你怎么也像那些城里机关干部,讲起大道理来了?我们农老二一个,还是什么主人翁?当年毛主席他老人家打江山,靠的是农老二,但打下江山,工人成了老大哥。现在搞改革开放,城里人是主人翁了,我们农老二可好,男的成了长工和仆人,女的成了保姆,什么毬的主人翁!农民嘛,天生的贱命,天生的草根!

路江民从寸云海情绪化的话里听出了一种深深的自卑。他知道这个时候,跟寸云海讲什么话都没有作用,何况一下子自己也讲不清。但路江民还是又开了口,寸主任,你讲的才是大道理。城乡差别,这确实是一个摆在我们国家面前的一个现实难题,这个难题太难了,一下子就连神仙也奈何不了它。但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按我的理解,就是缩小城乡差别。

路江民这样说着的时候,在他们坐的乡村客车的后面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喇叭车。鸣那么响的喇叭显然是故意的,吓得客车司机慌忙把车停在了路边。一辆重型卡车从客车旁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黄龙。

寸云海说,马老板矿上的车,抖草(土语:耍威风)得很。路江民说,这样开车,一点素质都没有。寸主任,车上好像拉着一个大石块。

寸主任说,路指导,那是石雕,马老板要扩修将军庙,那是将军的雕像。明代的时候,皇帝派大将军王骥戍守极边之地。明朝士兵一边戍边,一边屯田,后来就有了我们泥太阳村。我们都是戍边人的后代,将军庙也就成了我们泥太阳村大家的祖庙。

路江明听了寸主任的话,点点头说,马老板有了钱,修修大家的祖庙,也算是积德的事。但寸主任,像马天昊这样的矿老板,我们要好好引导他,要引导他把钱多投到村里一些公益建设上去。

寸主任摇摇头说,路指导,你别提了,前不久刘支书找他,让他出点钱,给村小学修个操场他都不干。他还说,学校修操场,那是政府的事,不是他企业的事。尽说屁话,把刘支书气得直骂他是铁公鸡。但修庙他积极得很,又是雕龙画栋,又是涂金抹银。这还嫌不够,弄起巨幅石雕了。

路江民和寸主任这样讲着话,不知不觉,客车也到了乡上。他们下车来,就看到了刚才那辆矿山的重型卡车停在路边。卡车司机眼尖,一抬头就看见了寸云海。他就站在车旁冲寸云海大喊,寸主任,寸主任,你过来一下。寸云海和路江民就走过去了。路江民看见先前抖草的司机,现在脸上堆满了谦和的笑容,见了寸云海和路江民,就慌忙掏出烟来发。寸云海接过烟问,你站在路边大声八气地叫我,你喊魂呀?

司机脸上的笑堆得更厚了,他说,寸主任,我求你帮忙嘞。前面去泥太阳村的路昨夜又塌方了,你给村民们说说,让他们抢修一下,我给钱,给钱。

寸云海码下脸来道,你现在知道求人了?平时你开着车,我们泥太阳村的人搭个便车都不肯,雨水天,见了坑洼,还故意把车往里开,溅村民们一身泥水。现在你要他们修路,没门。

听寸云海这么一说,司机的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焦急的表情。他赶忙又凑到路江民身边,央求道,路指导,你帮我给寸主任说两句好话,让他组织人把路修好。我们马总找人算过了,说六月初六是立像的黄道吉日。今天都初三了,要耽搁下去,误了日子,我担当不起呀。

路江民说,路可以修,但今后路上抖草的事少做,对待过路群众要讲个文明。司机点头哈腰道,一定,一定。

路江民又见到了赶马人李小四,他是帮人驮蔬菜来乡上的。让路江民欣喜的是,在李小四的马的屁股后面,多了一个马粪兜。李小四见路江民端详着那马粪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上面的字,是我让我媳妇绣上去的。寸云海说,李小四,人家姑娘还没过门,你媳妇长媳妇短的,还不害臊。李小四嬉笑道,寸主任,那还不是小马拴在大树上,迟早的事。

路江民看见了马粪兜上歪歪斜斜地绣着两行字——响应路指导,节约农家肥。

路江民哈哈地笑开了,他一巴掌拍在李小四的肩膀上。寸云海也笑了,他笑得一边抹眼角一边说,李小四,你这马屁精,拍马屁拍在马卵子上了。你干什么呀,把路同志成天挂在你的马屁股上,不怕他收拾你。

寸云海的话让李小四一脸尴尬,他对路江民说,我只顾着宣传路指导的好建议了,没想到不该把路指导的名字写在马粪兜上。路指导,我该死,我认错,我回村去就把它换了。路江民说,没关系的,只要大家都挂马粪兜,兜上贴我路江民的像都成,说不定哪天还成了名牌哩。

路江民寸云海跟着李小四一起回泥太阳村,一路上都是坑坑洼洼的乡村公路。路江民对寸云海说,寸主任,泥太阳村要发展,不修条好的公路可不行。

寸云海说,修什么公路,修好了还不是矿山马老板好挣钱。这条路过去哪有那么多坑洼,还不是马老板的拉矿的车压的。路江民说,那马老板咋不修路?本着谁受益谁修路的原则,马老板就该出钱修路。

寸云海听了路江民的话,心里就日气起来。寸云海说,他总以为,修路是泥太阳村的事,他挖完矿,就走了,又去其他地方挖,所以要他投资修路,就像放他的血一样。我们村委会找过他多次,每次他都说,最近手边没钱,等等再说,这等来等去,都好几年了。路江民不解道,他有钱去修庙,却没钱修路,他就忍心看着他的拉矿车在这坑洼里蜗牛一样爬行。不说别的,这也影响他矿山的效益嘛。

一直跟在马屁股背后的没吱声的李小四说,马老板恨泥太阳村的人。路江民说,他自己也是泥太阳村的人,他凭什么要恨?

李小四将沾了泥土的鞋脱下,拍打了一下说,路指导,泥太阳村的人对他知根知底,他当年跟叫花子差不多,后来去了缅甸,靠贩卖野生动物发了财,他的历史,泥太阳村的人哪个不晓得。他马天昊还经常操一口夹生的普通话,目的就是想跟泥太阳村人区分开。

路江民他们就这样边聊边走,到了泥太阳村的时候,天已擦黑了。李小四自个回了家,路江民跟着寸云海去了寸云海家。妻子春芳见自家丈夫和路江民回来,就跑到厨房里盛饭菜。她端了饭菜出来对路江民说,你们走后,出大事了,郑秃子打了村上的妇女干部秋叶了。

路江民问,郑秃子凭什么打人。春芳听路江民这么问,脸就红了。春芳红了脸说,那事不好说,怪臊人的。

路江民开村委会时见过秋叶。秋叶姑娘话不多,人却长得俊俏。路江民清楚地记得,自己讲话的时候,村干部只有她会用笔记本认真地记,还时不时托了胳帮子沉思,那样子,像个中学生一样。

路江民问春芳说,是不是郑秃子对秋叶耍流氓了。春芳一边给路江民盛饭,一边说,耍流氓他倒不敢。

这时,一直闷头吃饭的寸云海不高兴了,他嘭地把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说,你这婆娘今天咋啦?平日里说话直来直去连个弯都不会转,现在却遮遮掩掩的。

春芳说,人家路同志还是未婚青年,那跟男女之间有关的事能随便乱说?哎呀,你要我说我就说,这事跟安全套有关。你说你们这村干部也是的,管来管去,还管人家行房事带套子的事?秋叶也真是的,挨了郑秃子一耳刮子,还被村里的老人们说成是该打,说秋叶姑娘是伤风败俗,路指导,你说冤不冤。

春芳这么说,路江民就想起了那天村委会散后的事。那天他跟刘支书转悠了一阵,在村委会门口遇到了秋叶姑娘。他记得那天秋叶姑娘主动给他打招呼。他就走了过去,秋叶姑娘想说什么,但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路江民说,秋叶,有话就说吧。秋叶姑娘说,在村上她负责的是妇女工作和计划生育。路江民说这我知道。秋叶姑娘说她是市卫校毕业的,找不到工作,才回的村子。路江民说,回村里当村干部一样可以做事。路江民说得当时秋叶好像是笑了,她说,路指导,村里的人都为我惋惜着哩,说我父母供我读卫校,亏啦。路江民问,你觉得亏吗?秋叶说,读书不会亏的。这句话给了路江民很深的印象。后来,秋叶姑娘终于鼓足了勇气说,路指导,我不知道我管的妇女工作和计划生育跟新农村建设有没有关系?路江民点点头说,当然有。秋叶说,那路指导,我说啦。市计生委免费送给我们村一些安全套。我想把村里的已婚妇女集中起来,给他们讲性生活戴上安全套的好处。一方面有利于计划生育,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已婚妇女的健康。路指导,你不晓得,背地里那些已婚妇女之间都在议论,说她们过性生活时,因为男人不讲卫生,给他们落下了许多病,可害苦她们了。

路江民记得当时他是鼓励过秋叶的,他当时这么对秋叶说,秋叶,你把这事做好了,可对新农村建设作出大贡献了。

路江民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泥太阳村这种地方,连性生活提倡使用安全套也会碰到阻力。他越想越恼火,吃完饭后,他对寸云海说,寸主任,带我去郑秃子家。

寸云海一边用手抹油光光的嘴一边对路江民说,路指导,这种事尴尬得很。再说了,秋叶也就挨个嘴刮子,按辈分和年纪,郑秃子也算得上是她叔。叔叔给侄女儿一耳刮子,在我们乡下不算啥,小事一桩。

你说什么?叔叔打侄女?寸云海的话让路江民心中火冒三丈,他一巴掌拍在餐桌上说,你这像一个村主任说的话吗?你的村干部被打了,还什么叔叔打侄女,她为什么被打?她推广使用安全套,难道不是工作?他郑秃子这一巴掌是小事,他打掉的是我们村干部的面子,村干部的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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