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子一大片一大片地成熟了,站在田垄上望过去,金黄的稻浪一波一波地直铺到遥远的山脚,风吹来,稻穗刷刷刷响,空气中有一缕缕的清香。
小月庄的人开始在田里忙活起来。
张连友舍不得歇了店里的生意,没有回来割稻。那两亩田里的事都是由金彩云和公婆一起收拾的。金彩云每天天一亮就起来,跟着公婆下田,割稻,脱粒,扎草把,晒谷子,没省一点力气。除了做事爽快,她还尽着心思做各种点心,前一餐她烙几张金黄金黄的南瓜饼,下一餐她会包几个雪白雪白的蜜枣粽,再下一餐又是肥嘟嘟的饺子……每当张连友家的田里开始吃点心的时候,总能吸引许多庄子里人的目光。金彩云的能耐没多久就在庄子里树起了名声。
然而,无论庄子里人怎样地夸奖,金彩云的脸上始终是不痛快的。因为,当她下死命地割稻、脱粒、扎草把、晒谷子时,韩晓蕙的生活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变化。她依旧每天打扮得齐齐整整、漂漂亮亮的,有时候抱着她的“雪球”在田野里走过,看上去就像一朵荷花。
小月庄这一年只有金彩云和韩晓蕙两个新媳妇,众人嘴上不说,心里头可是要比的。那些庄稼活金彩云在娘家时就做惯了,她觉得怎么也不会输给韩晓蕙。因此,早就攒足了劲要和韩晓蕙比一比。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韩晓蕙却并没有去田里,张连胜的爹妈也没去田里,张连胜干脆待在镇上没回来。农忙快结束时,来了几个割稻客,三下五除二便将张连胜家那一亩多地收拾完了。这一切让金彩云特别的熬心,好像用尽力气打出去的拳头都落在了空气中一样。
其实,韩晓蕙也没闲着,虽然一结婚她就辞了临时工的工作,现在,除了家务活,她每天还忙着在屋后的两块自留地里种花。那地上刚收获了番薯,空着呢,张连胜的妈也没管她,由着她去。“十月小阳春”,也可以算是种花种树的好时节。她从镇上的家里移栽了一些水栀子、玉簪、四季海棠、三角梅的枝子来。眼下,一溜儿排开的菊花开得正闹呢。韩晓蕙每天侍弄着那些花草,心里头非常舒坦。
这天早上,韩晓蕙开了后门出来,见花地里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吓了她一跳。那人听见开门声响回过头来,居然是张连友。韩晓蕙有些迟疑,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回到屋里去。她嫁过来那么久,还从未和张连友打过照面。
张连友却很大方的样子,笑笑地对她说:“这些花种得不错。”见她不答话,他笑笑问:“多少钱一盆?”
韩晓蕙说:“只是种着高兴的,没想过要卖。你不是知道的吗,镇上我家院子里的花还要多,我不是从来没有卖过?”
他说:“那我能不能问你要两盆,放到街上的店里。”
正说着,听见金彩云站在后面楼上窗口一迭连声地喊张连友,张连友抬头冲她说:“咋了,着火了,喊得那么急?”
金彩云说:“不喊你喊谁啊,谁叫你是我老公。”
张连友说:“发神经。”
见张连友不过去,金彩云从上面狠狠地用眼睛剜了韩晓蕙一眼,砰砰地将窗子关起来了。
韩晓蕙看看张连友,玩笑说:“你老婆吃炸药了。”
张连友笑笑说:“是得好好教训教训,无法无天了。”
说笑间,韩晓蕙将一盆黄龙爪和紫松针给了他,那盆绿菊张连友也想要,韩晓蕙没舍得给。
张连友吃过早饭去街上时,将那两盆花放在摩托车后座的筐里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