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衍经过陈风生这么折腾,可谓深深陷入了痛苦的煎熬之中,他上晚自习、包括睡觉做梦,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三百块钱当时就放在桌子上,就在他面前,那么近,简直唾手可得。他明明很想要得到,可偏偏却转身离开了……
马衍突然发觉自己竟然是如此的不自由,根本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做自己想做的事,尤其他更不敢向李秀飞提及这事。虽然他内心觉得这完全应该跟李秀飞商量,然后有钱大家一齐赚才好……然而那种情况下,三百块钱他就不能全部得到了。
而比起马衍遇到的异样状况来,庞克越也碰到了让他心有余悸的非常情况。那天他独自在路上走着,经常和他一起打球的宋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下叫住了他,宋鹏把他叫到僻静处就仔细追问起上次考试关于两份答案的事,庞克越虽然表面显得很平静,应答如流,但也听得脊梁骨直发凉,他万没想到自己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尤其这宋鹏说两份不一样的答案,让28班这回突然考到了年级前列,这让庞克越感觉貌似整个学校都知道了这事一样。当然,庞克越表现得很意外,说自己不关心这些。
而宋鹏立刻点出了28班的新生,李秀飞,并问是不是所有答案都是从他哪里来的,庞克越虽然继续装糊涂,但内心却是奔溃的。紧接着,宋鹏这才表示王备邦想见见这个李秀飞,让庞克越去约一下。这点小忙庞克越还是乐意去帮的。
而李秀飞最终还是被徐老师请到了她家里。这回徐老师直接亮明了底牌,她把保存的两份答案摆在李秀飞面前,再问李秀飞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这点压力李秀飞还是顶得住的。所以李秀飞一边装糊涂,一边表示自己也是受到答案风波的影响才没考好。
然后李秀飞就尽量扯开话题,比如说自己以后保证每次都考进年级前五名。再比如说李秀飞家人想如何感想徐老师等等……当然,对李秀飞说的这些,徐老师都已经不再感兴趣了,她认为这个学生没救了,她最后一点努力一点希望都完全不起作用,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让她心情非常糟糕。
而这在李秀飞看来,这问题已经相当严重了。李秀飞觉得他完全应该趁着现在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离开这个学校才是最上策,不过,这又怎么可能实现呢,人生所谓身不由己应该就是指的他这种情况吧,一方面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另一方面却又毫无办法来按最好的方式改变局面,只能无奈又焦虑的静待风暴来临,看来此番劫渡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这天夜里,马衍、庞克越、李秀飞都各自安静的躺在床上想自己的心事,虽然他们都有一肚子话想说,但却不知如何开口,从何说起。
很快,期中考试就如期而至了。大家按部就班的进行考试,考试过程也非常正常,再也没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老师们似乎也不再理会各种关于28班有人能在考前搞到答案的传闻。
考完出成绩以后,李秀飞升进了年级第五,马衍和庞克越成绩都有大幅提升。而一切在常人看来都毫无异样。唯有25班出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那就是成绩一直中等偏上的王备邦居然考到班级第三,年级前20名以内了,尤其是把卢青甩开了一大截。
这让卢青感觉非常意外和不解,甚至让他不爽,倒不是说嫉妒王备邦的成绩突然这么好。而是因为王备邦居然有事没跟他说。不过也不必多说,这天吃饭,卢青见到坐在他和王备邦对面的李秀飞一下子全明白了。
当然,吃饭的时候,卢青全程都默不作声。但在卢青看来,这个李秀飞还真像个“老实人”,这货面对陌生人一脸尴尬的笑容完全不知怎么说话才好,尤其互相间的寒暄问好他都结结巴巴的,好像天生说话不利落似的。
不过这菜过五味之后,王备邦突然就问起李秀飞是如何搞到正确答案的,这下李秀飞脸上尴尬的笑容都没了,沉默的只顾吃,以此作为回答。王备邦也不在意,连忙给李秀飞夹菜,然后表示他也就是随便问问,根本也不想知道。再然后王备邦表示往后他还要拜托李秀飞帮他干一件大事呢。
到了晚上,等寝室里大家都睡了,王备邦叫卢青一起去阳台上抽烟,王备邦心情大好。这主要是因为他这次考得这么好,得到了各方的赞赏,比如老师的表扬,混混学渣们的恭维拍马就不用说了,最关键他家人非常高兴,甚至感动。因为王备邦这么好的成绩让他家人对他的未来充满了无比辉煌的憧憬。
而王备邦一看卢青一脸郁闷的样子,于是轻轻拍拍卢青的肩膀说:“好了,别不高兴,这回我也是自己先试个水,谁知那小子居然真的这么灵,哎呀,哈哈,说实话我自己都吓到了,不过下次,我们俩一起年级登顶,我考年级第一,你考第二,再下次,就你考第一,我随便就好,怎样?”
卢青默默抽烟不做声。
王备邦继续说:“你还记得那次学生大会上,年级组长骂我猪头么,说实话,从那时开始我就想,假如有天能让那年级组长在学生大会上夸奖我,那才解恨,不过我知道,我考不出那么好的成绩……可现在,老天好像知道我的心意一样,居然就出现了这么个神奇的人。”
“他给你答案,那你给他什么?”卢青呼出一口烟,淡淡问道。
“我……?什么也没给,不过请他吃饭算不算。”王备邦不紧不慢的说。
“所以这家伙就这么向我们低头了?”卢青平静的说。
“算是吧,”王备邦看着远方深深吸了一口烟说:“不过没想到他倒是很爽快,我约他见面,他居然就准备好了这次期中考试的答案。”
“你约他见面,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卢青随口问道。
王备邦看了一眼表情淡然的卢青说:“这次我有意独自先去会会这个所谓不学习也能成绩好的奥数天才,所以没叫你一起。”
“好吧,这无所谓,不过我现在想跟你讨论下是非问题。”卢青忽然正眼看着王备邦说:“你觉得这样对么?”
王备邦先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说:“什么对不对的,怎么突然说这些干嘛?”
“那你先回答我,这对不对?”卢青很认真的问道,甚至都不顾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过滤嘴。
王备邦笑容有些僵,他一手摊了摊说:“……是不对,不过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想……”
“还好你还知道不对,”卢青直接打断王备邦说:“其余那些都是无所谓的借口,你现在却拿来自己骗自己,备邦哥,这件事你真的要好好想清楚。”卢青说完,随手扔到手中的烟蒂,就转身准备进屋。
“哎,那我问你。”王备邦说着一把将卢青拉住也认真的说道:“我们在这里做学生读书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考大学?”卢青略加思索然后说。
“那就是嘛,还不都是为了考试,做学生的考试成绩好有什么错?”王备邦说颇显激动的说:“谁管你学了些什么,学得好不好,大家只知道你成绩好才是好,考得好才能上大学,上好大学!”
“那备邦哥,你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发过的誓么,要讲仁义,明知是不好就不去做,就要反对。”卢青平和的语气仿佛雷霆万钧一般抽打拷问着王备邦的心灵。
而王备邦真的有些激动起来,他狠狠指着卢青说:“你今天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一定要扫我的兴才好么?我只想考一次年级第一,一次就好,都不行么?”
“……是的,不行!”卢青态度坚定的冷冷回答,他声音虽然不大,但对王备邦来说,犹如在耳边响起了一声霹雳惊雷。
这下王备邦真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他看着茫茫夜色再次点燃一根烟,深呼吸一次,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指了指卢青说:“做兄弟,你跟我说这些,我有点明白了,我真的有点明白了,你就是看不得我成绩好。”
卢青这下反而笑了起来,他说:“做兄弟才跟你说这些,备邦哥,不管你怎么说,这次我不陪你一起成绩好了,只是希望大家没事就好。”
卢青刚说完只见王备邦一下子逼到卢青面前加重了语气问:“哎!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次这么反对!考年级第一不好么!你为什么不愿考年级第一!?为什么!”
卢青后退了几步靠着墙说:“备邦哥,如果这是高考,那我没话可说,可这不是,所以我们为何要借抄答案考年级第一,很光彩么,又有什么意义!备邦哥,我知道现在不管说什么你都很不爽,但你之所以不爽,是因为你也知道这不是做正确的事……”
王备邦打断卢青说:“但这对谁也没有害处吧!”
“嗯……可能吧,除了你自己之外。”卢青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寝室,径直走到洗手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