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到夜间一点的时候,有一部分已婚人士起身道别。
另外单身的倒是没有走的意思。
这下段章再也不问我的意见,抓住我的手站了起来,他笑嘻嘻地同大家道别:“我家的安安有些困了,我得回去服侍公主安寝呢。”
所有人都向他露出善意的笑容,当然不乏戏谑的,有个跟他估计玩得亲密得同事朝他挤眉弄眼地说悄悄话:“段章,女朋友好漂亮,什么时候找的?”
段章同他哈哈笑,一边道别,也不管我的意见,扯着我的手往外走,语气有点责备的意思:“安安,你看你眼皮都往下掉了,还逞强呆在那里唱歌!”
“还有,你没发现每次轮到你唱歌的时候,在座的人都比较少么,大家都找借口出门溜达了?”他似笑非笑的问我。
胡说八道,这是污蔑!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谁说的,大家明明都很认真的在听,还有人鼓掌了。”我瞪大眼睛反驳他。
他哦哦的笑着点头:“对对对,有人为你鼓掌,那人的手都快拍烂了!”
我这才砸吧出味儿来,问他:“是你给我鼓掌的呀?”
他得意地朝我眨眼睛。
我也得意地朝他笑:“就是不表扬你!”
他抿嘴,嘴角儿弯了弯,下楼出门的时候,把他的西装外套罩我身上了:“外面冷,多穿点。”说话间,眼眸儿深深看我,颇有些言情男主的意味。
我被他看得心慌,赶紧岔开话题:“你待会儿丢我在巷头吧,我自己一个人回去。”说到这里,我又心慌了,想起那个脸色晦暗的老太,不免一阵恐慌。
段章替我拉开车门,探身来看我的表情,突然噗一下子乐了:“你装什么英雄,害怕就直接说,不就一条巷子么,待会儿我送你过去。”
哎?他怎么知道我在害怕。
他挑了挑眉头,替我解疑:“你紧张的时候就这样!”他学我的样子,两只手的食指钩在一起拉呀拉。
其实这不是我的习惯,早些年的时候,我有个最亲近的人喜欢这个动作,她走了以后,我学着她的一举一动,把她的小细节都学会了。
倒是段章观察细致入微,有点让我意外。要是他观察真的这么细致,那么我得更加谨慎一些了,毕竟刘水让我做的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车子开得不算快,段章还在车里放了点香橼,香橼的香味并不浓烈,却意外的清新。他见我将视线落在香橼上,扯了个话题:“还记得么,这种东西,不能吃的。”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我被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见他笑得开心,也没有接话,只是呵呵跟着笑了两声。总的说来,今天晚上段章对我还算友好,并没有浑身带着刺来刺我。
车子拐过几个街道,缓缓滑到巷口,他突然停住了车。
“走,下车吧,车开不进,我送你过去吧。”他下了车,也替我拉开车门。
巷子一如既往的黑洞洞,像是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我只看一眼,都不禁觉得心悸。
手突然一暖被包住了,我一抬头,看见段章低头对我笑,他笑得贼兮兮:“霍安安,你也有怕的时候!”
像是捉住了我的把柄一样。
什么态度!
“谁怕?这可是我每天都要走的路。”我一甩他的手,走在他前头进了巷子。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夜的时候走这条巷子,巷子里的住户都已经熟睡,以往尚有几盏朦朦胧胧的橘色灯指明,现在如同一片混沌未开的天地,只有惨淡而微薄的月光,偶尔云朵路过,连最后一丝惨淡的光也被吞噬了。
这反而更恐怖了。我越走越慢,身后都没有了段章的脚步声。这个时候思维无限扩张,我甚至想到一些鬼怪小说里,一回头酿千古恨的故事。
“段章?你还在么?”我不敢回头,直挺挺地面向前问后面的段章。
后面无声无息的。
我咬着牙继续缓慢地向前走。这巷子已经成了我的梦靥,每走一步都觉得额角的冷汗缓缓流下。很快就要接近傍晚时见到那个阿婆的地方。
“霍安安!你看,巷子中间站着什么?”突然有人朝着我的肩膀拍了一记。
我紧绷地弦彻底绷断了,我甚至不敢看巷子中间是什么,吓得一扭头闭着眼睛朝后叫:“段章,段章!”
我都感觉有热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来了,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安安,安安我在这里,别怕!”很快就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拥了进去。对方甚至还用手来轻拍我的背,缓解我的恐慌:“安安,没事,你睁眼看看呀,是我,段章。”
我闭着眼,拼命地回拥对方,不愿意睁眼。
“安安不要怕,是我,段章,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他一个劲的道歉,突然停住了声,探头过来,在我的眼睛上轻轻亲了亲:“安安,感受到我的温度了么?”
他的唇暖暖的,轻轻如同蜻蜓一般在我的眼皮上印了印,感受到暖意,我终于恢复了支配自己身体的能力,我打开眼,他正一脸担忧的看我。
“安安,对不起,我……刚刚逗你玩。”他满脸的内疚。
我推开他,长舒一口气,觉得有些力竭,朝他摆摆手,我真没有力气朝他发火了。
他又过来扶住我的肩膀,打开手机,用微弱的手机光来照地:“安安,你为什么不找个正常点的商品楼住呀,要走这么长一段深巷,每天也够呛,你要加班怎么办?”
他问的都是我的痛。
我才毕业多久啊,每月的工资,刚够吃喝,买点用的化妆的东西,找房子的时候,还一头脑热,贪图便宜定了个一年预付。
早知道这样的情形,我就算省吃俭用也不会住这么个民房呀。
“我帮你看看房子吧,这里怎么能住?”他送我到巷头,看见那一排矮矮平平的小平房,发出了感叹:“霍安安,你不是应该住这种房子的女人。”
我白他一眼。
“唉……”他叹息了一声。
手臂还放在我的肩膀上,我一抖肩,想起之前丢脸到一塌糊涂的样子,连跟他道别的心都没有,直接挥了挥手,就用钥匙去开门。
“哎,女人心海底针,这才多长时间,就翻脸不认人了。”他有些尴尬的摸摸自己的脸叹息。
想起刚刚的事情,我有些内疚,想要回头同他道别。
“霍安安,刚刚你扑我怀里的怂样,我就该拍个视频!以后你要是装逼在我面前显摆,我就这么一摁……”他继续乐呵呵的嘲讽我。把我同他道别的心情一扫而空。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我不理他,打开门就甩上了。
过了五分钟,手机响了响,我掏出来看,那微信的朋友圈里,贴着一张图,上面是我站在巷口无措的背影。
下面写着一句话:霍安安,你别怕,勇敢的向前走。以后都有我陪着你,我要陪你疯,陪你笑,陪你到玉米地里洒农药。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刚抑郁的心情减轻了许多。
我一转头,看到衣柜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愣住了,有多久了,我没有这么畅快的笑过了,自己都有点陌生一本正经的自己了。
镜子里的自己眉眼都是笑意。
叮一声,手机的铃声将发愣的我给惊醒了,我摁下去,看见刘水的短信:安安,做的好,我看见朋友圈的微信了,那小子显摆跟你的亲昵呢。我家安安公主就是魅力了得。
我看着这条短信,心中厌恶之情无法抑制。
直接伸手把这条短信就给删了。
黑暗里,静默许久,又十分没有志气的回了刘水一条:刘水,你都不担心那么晚我一个人走夜路么?
刘水的短信这次来的很快,他回复道:怎么会,我的安安女王一向独立又坚强,可不是一般的小女生。
我苦笑一下,觉得他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兴致乏乏的回了个:嗯,你说的对。
便连继续沟通的心情都失去了。
有的时候,女人的坚强来自于没有可以依靠的现实。现实逼着你步步为营,逼着你独立坚强。
睡觉的时候,我把被子又多添了一条,才感觉到切实的温暖。
虽然是初秋,可是也太冷了。